梁家已经做了那么多,再多一两个知情者,没有任何影响。她唯一屈服的是梁嘉善的情义,哪怕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为他的家人开脱,而是坦诚地作为一个朋友跟她说些真心话。
他曾经因为惧怕而逃避、遮掩,可他从没诋毁过真相。
梁嘉善点点头,也释然了:“律师会帮他辩护,争取减刑。”
“好,交给法律吧。”
“小意,你还好吗?”梁嘉善觉得她很累,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累。
“嘉善,我们至少都曾快乐过,你说那些从一出生就没真正快乐过的人,他们该怎么办?”
梁嘉善看着不远处悬挂在墙壁上的徽章,清正严明,垂下眼,缓慢道:“总有一天尘埃落定,哪怕一片雪花这样的程度,也不会再压垮他。”
“会有这一天吗?”
“会的,振作起来。”
梁嘉善给她打气,“小意,要加油啊!”
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提醒她要注意招晴。
北京那边徐家的人一直在找她和祝秋宴,消息应该是秦歌放出去的,他之前看到招晴和秦歌见面。
“我没有听清她们说了什么,但我感觉招晴她……”
“我知道。”
梁嘉善怔住,只听她道,“她等的那个一直不会来的人,不是张靖雪。”
—
回到千秋园,古堡里还是一派热闹景象,每天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慕名打卡,大河边为了招揽游客而盛装打扮的卡司阵容豪华亮眼。
失去刘阳的第一天,千秋园相比往日没有任何改变。
祝秋宴在码头接她,深秋风大,他脱了外套罩在她肩上,两只手搂住她御寒。两个人靠在一起,好像从哪里来旅行的一对普通情侣。
唯一不普通的是两人长相都太招眼了,时不时有镜头悄悄对准他们,舒意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去逛逛吧。”
祝秋宴点点头,两个人绕过古堡,往旁边的老城区走去。
“梁嘉善已经走了吗?”
“嗯,他接手了公司,每天都很忙,律师留了下来。”
“程子安有消息了吗?”
“警察已经在查了。”
祝秋宴顿了顿:“提到姜利了吗?”
她摇摇头。虽然不知道车祸实际经手人是谁,但那个时候他才多大?有十岁吗?程子安收养他,不会就是为了让他去做那个事的吧?
“太小了,没有成算,不是吗?”她思忖着,还是觉得不可能是姜利,自说自话的样子,“我相信他。”
祝秋宴站在她面前,给她把外套的扣子一颗颗扣起来:“他应该还在西江,如果能找到他,再找程子安或许会容易一点。”
毕竟他这些年按照程子安的吩咐一直在找她的下落,两人应该还保持着联系。舒意也想到这一点,不过以姜利的为人,如果他不出现,她是找不到他的。
“先看看警方那边能不能查到线索吧。”
“好。”
两人穿进巷子,在街口买了碗酥油茶,舒意喝了两口,递给祝秋宴。他不太喜欢那种奇怪的味道,敷衍地沾了下舌头,被她发现,闭起眼睛吞了一大口。
舒意笑得弯腰。
“怎么跟让你上刑场一样。”
他赌气:“我食素!为了你都破戒了。”
“谁让你惹我生气。”
祝秋宴微一挑眉,指腹蘸着酥油茶点她鼻尖:“吃醋了?”
“没有。”
祝秋宴低头看她眼睛:“有的人一大早就出门了,连句话都没有,冷冰冰的留条短信,中午去警局也不让人跟着,还死鸭子嘴硬说没有吃醋。唉,撒谎的话会变成长鼻王,那就太丑了。”
舒意拿拳头捶他,他顺势包住,把她往怀里拽。街口袅袅茶香中,他收住笑意,徐徐说道:“招晴只是我很好的朋友。”
舒意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因为张靖雪?”
“嗯,姜利追杀张靖雪的时候,他逃到红子坊,躲进了菡萏阁,是招晴救了他。”
“难怪那一阵姜利搜遍红子坊都没找到他,原来是藏到了姑娘的闺房。”
她语气还是有点酸酸的,祝秋宴觉得好笑。
“那个时候徐穹怀疑他出卖了他,也在到处找他,他跟着徐穹本就干得不得劲,又被你们左右夹击,只好求助于我。我和他见了几面,一来二去也跟招晴熟了。”
舒意沉吟着,想起当初那档子事,真要追究起来,确实是祝秋宴的锅。
原本应该血崩死在乡下的谢大小姐突然回来,杀了表小姐不说,还雷厉风行地清除了徐穹安排在府里的眼线,徐穹能不怀疑出现内鬼了吗?一看也就他和张靖雪还好端端的,后来张靖雪跑了,就更像做贼心虚的佐证了。
其实如果不是祝秋宴收了手,她应该已经死在那场血崩中了。
她想起菡萏阁那一晚看到的情形,没忍住问:“晚晚在菡萏阁跳舞那一次,你骗我说去探望江溪先生,却和招晴在画舫里喝酒。”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以兴师问罪的口吻来问他,可一开口还是被自己的小心眼酸到了。认识到招晴也喜欢他,并且陪伴了他几百年这一事实,她心中五味杂陈。
祝秋宴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她心里忐忑摇摆着,好像一个天平终于失去平衡,倒向了预测的那一边,可就在她准备失落的时候,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我是去给招晴报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