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衡不由地想起那桩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的美谈,也恰是因此,圣人才会赐婚,可见梁府公子对谢家小姐确实一往情深。可不管怎么说,晋王乃是皇家人,他口吻如此随意,说得好像一个皇子可以任由他们夺舍一般!
张衡怒容毕现:“你休要胡说!梁公子芝兰玉树,温文尔雅,怎可能如此行事?”
“你不知道,那是你蠢。”
原本这事没有挑明,按理他不该知道,巧就巧在那日花宴结束后梁嘉善留在府内用膳,与谢意在花园内喝酒时,他恰好在树上。
既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可以看到不远处雀楼上的少年与二小姐。
二小姐心不在焉,没有听懂少年的分析,可他听懂了。再看梁嘉善的表现,一切就都明了。不会后悔做的事,是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杀皇子。
徐穹逼宫,是梁嘉善动的手。
那时他足尖立于高处,看他们一个交头低语,眼神相接,一个凭栏眺望,随心而至,忽生无限怅惘。
纵然不能陪她喝醉,也想要留在她身边,不是月夜里、树影中,而是天光下。
可他这一生,似乎不能如愿了。
他看着张衡,眼睛里迸发出熊熊火焰:“你的问题我回答了,该你回答我了,内鬼究竟是谁?”
张衡本就是权宜之计,既那少年尚未露馅,或许还能为己所用,就更不可能轻易告诉他了。思及此,他眉眼一动,羽扇轻挥,身后杀手立刻上前,剑指姜利。
姜利知道自己被诓骗了,牙关一紧,吐出口血水:“你可知师父授业第一天起,她就教会我的道理?”
姜利磨了磨牙,长剑飞舞,白光骤闪,他的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到达张衡胸前,“对欺侮之人,凡能杀之,必不辱命。”
说罢,羽扇飞到半空,张衡倒地,杀手们立刻蜂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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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利站在墙头,看着那个跟他同名的男子以一当十,被训练有素的杀手团团围剿,渐而体力不支。
漫天的雨,冲刷着浓烈的血腥之气,他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同时敌人也越来越少,可即便如此,他能为自己赢取一丝生机吗?
未知的答案,姜利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那男子骤然一个翻身,剑再次穿透一个杀手的胸口,与此同时身后却伸来一双手。他立刻高声提醒:“小心!”
对方却没听见,被人一掌劈向后颈,推着脑袋往墙上撞,撞碎了青砖,耳中轰鸣。接连几下之后,黑衣男子的身体缓缓滑落,靠着墙,手颤抖不止,几乎拿不住剑了,可他却不断喃喃着什么。
姜利忍不住飘下墙头,来到他身边。
“小姐,小姐。”只听他反复呢喃。
姜利想起他之前跟张衡说的话,猜到这位小姐大概就是他效忠的主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命都快没了,还想那些没用的?!
他不禁气恼:“蠢货,快起来!”
剩下的几个杀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彼此对视一眼,再次无声无息地围堵上前。男子强打精神,抬了下眼皮。
他似要扶墙站起来,却到底体力不支,再次滑落下去。
杀手的剑高高扬起!
姜利焦急万分,拼命想要阻拦,手却穿透了杀手的身体。再一看,自己整个都是透明的,根本无从插手。
意识到这一点,他更加心急如焚,不断喊道:“姜利,起来!快起来!”
男子似乎已经认命,捂着额头仍在呢喃。
就在长剑劈下的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醉汉莽莽撞撞地拐进胡同,睁大迷蒙醉眼一看,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杀手们蓦然转头。
他约莫醉大了,口齿不清:“天子脚下,皇城要塞,岂容尔等放肆?来人啊!快将他们拿下!”他一边说一边朝胡同外高声喊道。
杀手们俱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只见刹那白光,转瞬已被封喉,齐齐倒地。
黑衣男子终于精疲力尽,倒在血泊中。他的头一阵阵迟缓地钝痛着,后知后觉地抹了一下,才看到满手都是血。
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天,似乎没有尽头的雨倾倒下来,砸在眼皮上,让他睁不开眼,睫毛颤抖着,手里还握着那柄剑,可他一时间却无所适从。
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小姐?
他忘了,越是想记起,头痛得越是厉害,到最后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头上那一个黑不见底的窟窿,仿佛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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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电闪雷鸣,一道白光闪过,姜利忽然惊坐起身,看了眼屋内的情形,拂去额头上的汗,抿着唇久久没有言语。
是梦,又不只是梦。
在他跟随那个黑衣男子踉跄着走到街道上,在同样的雨夜漫无目的地朝着某处奔袭时,一名女子翻下马背,疾步迎上前来。
她一抬头,他已然确定。
不是梦。
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男人会不约而同地说他会后悔,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后悔。
姜利走到窗边,闪电再一次划过,骤然而逝的白光照亮他的脸。那是一张五官漂亮的面孔,像漫画里的少年,刘海遮住半眼,掩去了思绪,却掩不住冰冷的气息,隐约透着一丝落寞。
手机铃声遽然响起,他迟疑了片刻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