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迟瞄了她两眼,靠在身后的大引枕上,微微垂眼,装出副不大精神的样子。
“今儿去京兆尹做什么呢?”
“漕银上京的事,沁水还没理通,邓渊也不知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点儿事……”
萧迟声音听着不大精神,裴月明回头看,就见他揉揉脸睁了睁眼,白皙的脸颊有点红。
“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月明上前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有些烫,她眉心皱起来了,“看吧,就说让你坐车,这天儿骑什么马?”
说他句,她忙侧头扬声:“快,去叫府医来!”
王鉴早准备就绪,立马应了声,飞快冲了出去。
“还不回去躺着?”
裴月明摸了摸他的脸,也是热的。她蹙眉,拉着他让他下地,牵着他回内殿,把他按到床上躺下,又招呼赶紧端凉水拧帕子来。
萧迟心里甜滋滋,果然啊,他不舒服,她总是格外紧张,格外心疼他的。
吩咐完,裴月明回头看他:“怎么样?”
她埋怨:“看吧,下次可不许了,真以为自己身体好就不会病啊?”
裴月明嘴里抱怨,实际手上力道却轻柔得很,展开帕子,轻轻覆在他额头,又摸摸他脸,“晕不晕?”
萧迟装出副很不舒服样子,努力让自己声音发虚,半闭着眼睛,“有点晕。”
裴月明就坐在他枕畔,他侧头,往她身边靠了靠。
“……”
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萧迟这人吧,裴月明还是很了解的,矜傲还倔,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这人要是生点小病,满不在乎说“没事”,那才是正常操作。
她打量了萧迟眼。
然后就发现不对了。
裴月明也就是见他生病,心里急,这才忽略了细节,现在认真看,发烧就发烧,但这温度,该是低烧吧,怎么满头满脸大汗的?
然后她发现萧迟在不着痕迹擦。
“……”
这家伙。
裴月明立马回过神来了,萧迟这两天晚归,显然是在捣鼓啥的。
她瞄了他两眼,伸手他襟口,“把外衣解了吧,这穿着不舒服呢。”
萧迟连忙道:“……嗯。”
他赶紧往后缩,自己在被下拉扣子,把腰带扯了,递到裴月明手里,然后把襟口系带松了松,就装作不舒服的样子,不愿意动了。
正常情况下吧,这表现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不过,裴月明已经摸清楚了。
方才她伸向萧迟襟口的手着意抹,居然没摸什么来,她手指再往里探,搓了搓。
行吧,这么个天气,在里衣里头夹层皮子,不热不烫就有鬼了。
那手感,估计是貂皮。
这都三月了,真不怕悟出痱子吗?
真的是太拼了。
裴月明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没戳穿他,然后王鉴拽着府医来了。
这是王府医,平时用惯的,想来已经通好气了。
裴月明就说:“赶紧的,给殿下诊脉吧。”
须发花白的老府医领命上前,装模做样诊了好阵子的脉,然后捻着胡子说:“殿下这是寒气入体发热了,不是大事,但需妥善照顾。”
妥善照顾是吧?
裴月明点点头,“那劳王府医开方子吧。”
生病了,自然是要开药的,风寒的方子大概要的药物,裴月明见多了也知道,王府医不好胡乱写,只能按驱寒的方子撰了个。
反正殿下淋雨了,喝两贴没事。
裴月明又问他:“殿下这般,多喝些姜汤会更好吧?”
姜汤没事,王府医十分爽快:“娘娘所言甚是。”
那行。
裴月明把方子递给王鉴,“仔细些,药材别错了。”
这方子挺苦的。
王鉴接方子的动作顿,也不知是不是他心虚,总觉得这话恍惚有点什么其他意味?
王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忙接了方子,赶紧去了。
这汤药吧,也有色泽和气味的,也不好太过弄虚作假,偷偷问了府医,说没事,那行,就按照原样煎贴来。
裴月明另外吩咐桃红,让熬姜汤,熬浓点,多下姜多下糖。
萧迟:“……”
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寻思下,又觉得没露馅,于是继续演下去。
药好了,热气腾腾端过来,裴月明端着坐到床沿,对萧迟很温柔说:“快起来把药喝了吧,喝了就好了。”
萧迟接过碗,屏住呼吸口闷了。
然后,没等他多躺着享受裴月明的柔情照顾会,姜汤就熬好了,裴月明接过姜汤,笑吟吟看着他,“快起来喝了吧。”
萧迟隔会喝碗,连喝三碗。
热腾腾的药和姜汤,姜足糖足,酽酽的滚烫灌下去,登时连心窝子都烫了起来,汗涌如浆。
他还贴身穿着皮子,身上裹着被子。
身上热得火烧似的,他忍了又忍,汗流浃背,头发都湿透了,滚烫得感觉真没法继续躺下去了。
可萧迟舍不得放弃,咬了咬牙,继续坚持住。
偷偷抹了把脸上的汗,他抬了抬眼,发现裴月明正抱臂看着他。
两人对视会,她没好气:“还不起来吗?”
再捂下去,她担心他真捂出病来,瞪了他眼,回头扬声,叫桃红赶紧去备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