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云朵,柔软而温暖,所有的阴冷,所有的狂风骤雨全都消失,他忍不住弯下眼睛。
阮宁悄悄从轿中往外看去,正好跟谢九玄这个笑容对上。
谢九玄嘴角一僵,随即若无其事转过头。
耳廓红了。
阮宁内心的轻松建立在他人的紧张之上。
发现谢九玄可能比她还不自在,她便完全自在了。
“落轿——”
阮宁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修长,白皙,掌心有旧疤。
她将手放到那只手中,有些凉。
她用力过大,手指插入那只手指缝中,形成一个紧紧相握的动作。
待反应过来,她欲要抽出,却被谢九玄更紧地握住。
“别动。”谢九玄轻声道,声音里有一丝商量。
阮宁目光在两只手上盯了一眼,不动了。
之后谢九玄牵着她拜堂,引来宾客注目。
谢九玄不着痕迹地露出两人交握的手,听见众人低头细语,彼此惊讶,他便会压一压唇。
阮宁是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他的小动作。
她又挣了挣,谢九玄:“别动。”
他步子迈得小了些,走动时袖子摆动变得稍大了些。
于是便能很清晰地让别人看到他握着阮宁的手。
阮宁:“……”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当她以为谢九玄是这样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我以为是那样的时候,他又是这样的。
所以,这人,他是在,炫耀?
跟她有同样领悟力的还有花无痕。
他瞧见谢九玄那暗搓搓高兴的表情,眼角就是一抽。
这特么有什么好炫耀的。谢九玄成个亲,人都变傻了!
然后一个时辰后,谢九玄用实际行动告诉花无痕,就算傻了,那也是智商碾压。
拜过堂后,阮宁由丫鬟引着去了主院;谢九玄并不能脱身。
他只来得及看阮宁一眼,就得出去招待宾客。
宁国公府只他一个主人,梁司南即使来了,也不能代表谢府招待宾客。
谢九玄充分发挥花无痕的作用。
拿他打头阵。
有要拼酒的,花无痕上。
潜进来捣乱的,花无痕上。
谢九玄一个眼神,花无痕打个酒嗝,欲哭无泪:“错了,祖宗,知错了。”
管家打发人将这醉过去的可怜倒霉鬼扶到房中歇息。
月上中天,宾客已散,深秋寒意涌上来。
他踏着一地月光,伸手推开了主屋之门。
阮宁坐在那里,抬起头来看他。
“散了?”她问。
“嗯。”谢九玄眼睛注视着阮宁,酒意酝酿,四肢百骸都有些酸软。他喝酒没有注意,一晚上下来,灌了许多,这会眼前朦朦胧胧,像是蒙着一层迷雾。
有种雾里看花的神秘。
礼仪嬷嬷来之前考虑过很多事情,甚至想过宁国公若是不愿意靠近夫人她该如何做。
万万没想到事实完全出乎意料。
甚至于,她不得不怀着十二万分的愧疚打断二人注视,赶紧道:“国公请坐到夫人旁边。”
正合谢九玄的意。
谢九玄坐下来,他身上淡淡雪松混合了酒的清香飘进阮宁鼻子里。
她甚至闻得出,谢九玄身上水汽的味道。
他洗漱过才来的。
她这样想着,礼仪嬷嬷将她二人衣摆打了个结,绑在一起:“永结同心。”她非常清楚宁国公忌讳,没敢碰到他。
丫鬟端着一个盘子走近,阮宁看见一把纯金铸就的剪刀。
礼仪嬷嬷拿起来,分别剪了二人头发,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谢九玄目光被两那两撮头发吸引,看了好几次。
嬷嬷又端来两杯酒:“合卺酒,从此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阮宁伸手接过,抬眸看着谢九玄眼睛,一起喝了下去。
“礼成!”
嬷嬷们喜气洋洋地将桂圆枣子往床上扔来,砸了阮宁一身,扔完所有人笑眯眯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了阮宁和谢九玄两个人。
阮宁动了动身子,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硌得慌。
谢九玄突然凑近,她心蓦地一跳。
第110章 110
110
“干什么?”阮宁忍不住往后躲了下, 目光紧盯着谢九玄。
谢九玄手一顿,缓缓低下头来,越靠越近, 越靠越近。
这人肌肤堪比细瓷,莹润白皙,烛火摇曳中,就连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不自在目光一晃, 却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那是一双盛满细碎光点的眼睛,漆黑如点墨, 薄薄的眼睑,眸子狭长而深邃, 此时带着笑意,眼睛弯下去,荡出一片笑纹, 愉悦自他身上蔓延, 搅动阮宁心湖, 将整间屋子都点亮了。
阮宁仿佛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 久久无法回神,一颗心也好像给人握住, 肆意揉捏, 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由自主伸手抓住这人抚上她睫毛的手。
一股不同于她体温的温度自掌心蔓延,她睫毛一颤,视线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上。
“别闹。”阮宁有些自在道。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这样亲近过,即使做好了准备, 她也……忍不住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