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厘卿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显得心不在焉。
“你不在家也就是去找顾奶奶,还能跑哪去?”宋厘卿说,“而且我有钥匙,哪会傻傻在门口等着。”
乔连襄轻哼一声,不怎么觉得宋厘卿知道开门,“那你刚刚傻愣愣地站那,不声不响的,我一回头差点没被你吓得厥过去。”
“......”
哪有那么夸张,明明刚才她看到自己不仅半点没惊讶,还极其平静地说了句“怎么来了”。
特别敷衍的那种。
以往只要宋厘卿来,乔连襄都会打发她去做饭,今天破天荒的自己下厨了。
乔连襄厨艺挺高,这么多年自己生活练出来了。
不出片刻几个家常小菜就炒好了。
宋厘卿一一端上桌,给乔连襄倒了杯茶。
两人坐在小桌子旁,就着蒙蒙细雨开始吃饭。
“你来不说,只有这些清粥小菜了,”乔连襄夹了根青菜,喃喃自语,依然揪着这话题不放,“没口福,尝不到我的拿手好菜喽。”
宋厘卿拿着筷子的指尖顿了顿,轻扯唇角,“那只能以后再吃了,反正好菜不怕......”
等字还没出口,宋厘卿唇角的笑意僵滞。
乔连襄却没在意,两人安静地吃完饭,坐在客厅喝茶。
这会雨丝飘得急了点,微风一吹,斜着打在屋檐,雨水顺着滴落下来,一条条的像是雨帘。
“什么时候走?”乔连襄摇着蒲扇,轻声问道。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即使是远在江南她也多少听到点风声。
这里不是闭塞的山区,想让消息密不透风也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有缝隙,事事瞒不住。
乔连襄算是很了解宋纪宗的,此事当初压下来的时候就容不下宋厘卿,没道理事情曝光了还能让她继续留在宋家,留在凉城。
青瓷的杯盏放置在手心,宋厘卿神色稍滞,五指渐渐收紧,温热的茶水灼烫着她的手心。
似是温度过高,宋厘卿缓慢松开手,把杯盏放到桌子上。
“明天。”
乔连襄看着她,把蒲扇放到桌子上,拍了拍宋厘卿的侧脸,眼底满是宠溺,“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操心我,每周给我打一个视频电话就行,多了不接。过年了给我订张机票,外婆飞过去陪你。工作生活步入正轨,我就飞过去跟你在那定居,到哪都记得有外婆呢。”
乔连襄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用嫌弃的语调表达宠溺,别扭的像个小孩子。
但是宋厘卿一直都知道,外婆对她的感情很深,很疼她。
宋厘卿点了点头,靠在乔连襄的肩头,独自湿了眼眶。
离别最是感伤,宋厘卿从小经历过,所以更加明白那种感受。
这堂课她接触的最早,却从始至终也没及格过。
第二天宋厘卿离开的时候把行李箱留下了,里面都是买给乔连襄的补品。
以前每次来也都给她带,只是乔连襄吃得少,自认为身体健康,吃不着那些玩意。
每回都要唠唠叨叨说上几句。
这次却没再唠叨,一一收下了。
机票时间是晚上七点,宋厘卿临走之前接到燕访文的电话。
本来不想接,但是最后却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医院。
宋厘卿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燕访文,想起那个午后,他笑着说自己没事。
原来真的是骗她的。
想起梁风在十分钟前告诉她燕访文得的是胃癌,一直以来药物控制,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选择住院,手术在明天。
宋厘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不知这是不是报应。
今时今日,她已经不能把燕访文和彼时在舞台上在榆林那个温和笑着问路的男人结合在一起。
总觉得他们是两个人,一个温文尔雅,一个败德辱行。
想想也是可笑,亲生父母竟是这种以美好外表粉饰内里恶心的人。
倒是绝配。
“尔容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她被宠坏了,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她该受的。”燕访文说完掩唇咳嗽几声,看起来虚弱无力。
“所以这就是你的惩罚么?”宋厘卿微扬下巴,眼神冰冷毫无温度可言。
燕访文本就煞白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垂着眼帘,双手交握,显出几分无措。
那是在女儿面前的无地自容和愧疚。
“是,这是我的报应。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太多人,”燕访文缓慢开口,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语言中满是挫败,“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见见你,以不同的身份见见你。”
不再是老师,只是父亲。
病房的味道很好闻,桌子上的百合花散发淡雅的清香,上面还沾着水珠,看起来像是刚送过来没多久。
院子里有小孩子的奔跑笑闹声,混着花香飘进病房,和百合的香味混在一起。
原本被割裂的空间,似乎随着这道花香被连接在一起。
“以前您算是我的老师,现在......”宋厘卿停顿片刻,轻声开口:“我们毫无关系。”
言毕,宋厘卿起身离开。
“厘卿,你的小提琴天赋很好,别因为我放弃它。”
话落,门应声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