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的小儿子把水吐出后便悠悠转醒,然后被喜极而泣的秦氏拥入怀中。
之后闻茯又去救了其他人,待骚乱平息,她回到一辆马车里,也不管马车里还坐着一尊冰雕,自顾自脱了救人时被打湿的衣裳。
一边脱还一边埋怨,说有人吐水的时候险些吐到她脸上,还好躲得快,只弄脏了她的衣服。
那尊冰雕无奈闭眼,直到耳边的布料摩挲声停下才睁开眼睛,看见刚刚还一身男装的闻茯换回了女子的衣裙。
“踏青是踏不了了,不如回城,去熙春苑赏花?”闻茯提议。
不等青年回她,马车外便响起了秦氏的声音,竟是寻到了这里,要和闻茯道谢。
闻茯走下马车,和秦氏说了几句话,期间还替狼狈的秦氏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并在秦氏说要答谢她时,摘下秦氏头上的一枚小珠簪,说用这个做谢礼便可。
秦氏知道闻茯是什么性子,却还是忍不住嗔她。
闻茯:“好吧好吧,那就加上每年的一支梅花,这样可行?”
两人道别后,闻茯回到马车上,向青年邀功:“以后每年都送你一支殷府的梅花,你可要记得把你屋里的瓶子给我留出来,”
青年不信她,果然那年冬天闻茯随军在外,说好的每年一支梅花,竟是头一年就断了。
青年心里有气,但他平时性子就冷,故而并无人察觉。
这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夏天,闻茯终于想起自己和青年的约定,寄信回来叫齐王府的人去殷府要枝梅花送去司天楼。
可如今早已过了梅花的花季,秦氏一边惊讶于闻茯的真实身份,一边同那齐王府的下人说梅花早就谢了,如今只有绿叶。
齐王府的下人深知自家郡主是个什么脾性,也不为难秦氏,叫秦氏折一枝带绿叶的梅树枝丫来就行。
于是最后送去司天楼的,并非漂亮的梅花,而是长了绿叶的梅树枝丫,可即便如此,青年还是被抚平了怒气,那空了一个冬季的瓷瓶也终于被放进了点缀用的植物。
又是一年后,闻茯打了胜仗率兵而归,看似娇弱的女子身着戎装,领着她引以为傲的猎凰营,让整个雍都城都见识了她的风采。
当晚宫里设了宴席,年轻的国师大人也赏脸过来待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又走了,期间没和闻茯大将军说过一句话。
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闻茯出宫回到齐王府,见过了父母家人,又回自己屋里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才踩着夜色跑去司天楼。
她躲过守卫奔上六层,结果没在六层的卧房看见青年,便又上了第七层,谁知第七层也没人。
这就奇了怪了。
“子规?”闻茯端着盏灯,轻声唤道:“慕子规?”
过了一会儿,外头屋檐上传来声音:“干嘛。”
闻茯眼睛一亮,翻过栏杆到了外边的飞檐上:“你怎么跑这儿了?”
慕子规:“与你何干。”
闻茯干笑:“对不住,我又忘了要给你送梅花了。”
慕子规:“与我何干。”
闻茯想了想,翻出兵法中的苦肉计:“子规,我在战场上被人伤了后背,刚刚洗了澡过来还没上药呢,你帮我?”
慕子规抿了抿唇,终是拿出了袖子里早就备下的伤药,对着她无奈道:“脱衣服。”
闻茯嘿嘿一笑,褪了衣服让慕子规替自己查看伤势。
慕子规见那白皙的皮肤上除了有刀伤还有烫伤,心疼得手都颤了。
他默默上药,闻茯则说起了自己在军中的事迹,那语气要多雀跃有多雀跃,种种惊险在她那似乎都只是玩乐一般。
旁人听了或许会觉得刺激,慕子规却是憋着没说话,直到听见闻茯说她率领一小队人马绕进敌营烧粮,逃的时候被涂却大君逮着,两人在乱军中干了一架,慕子规终于憋不住,冷声道:“闻将军好胆识。”
闻茯一个激灵,默了片刻才干笑道:“哈哈哈还行吧。”
慕子规又不说话了。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怕。”闻茯拢着胸前的衣物,轻颤着眼睫,低声道:“我怕嫁人。”
慕子规上药的手微微一顿。
随后就听见闻茯没正经地加了一句:“但若是嫁给你的话,我可能不会怕,要不你就为我献个身呗?不然你看,猎凰营统帅连个媳妇、不是,连个夫君都找不到,听起来多丢人啊、嘶——下手轻点!”
慕子规咬牙不语,但若闻茯回头就能发现,那向来冷若冰霜的青年脸上,出现了淡淡的两抹红。
上好药,闻茯又去六层找了一圈,果然被她找到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新鲜的点心和甜酒。
闻茯端着食盒回到顶层,和慕子规两人在屋檐上待了一宿。
本来甜酒喝完慕子规就让她回去,谁知闻茯非要看日出,于是两人就等到了第二天天亮。
可惜天是亮了,太阳却没看到,因为乌云密布,还下起了雨。
闻茯气得不行,又赖在慕子规这儿不走了,慕子规却半点不遗憾,看着闻茯趴在桌上一脸愤愤,总觉今日虽然是阴天,但他已经看到了今天的太阳。
那太阳炙热耀眼,晒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慕子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看腻。
只是不等他这辈子过完,那轮太阳就被人摧毁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