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他一眼说:\"你等着,我还远没有骂够你呢!\"
就听有人说:\"王爷不可再等了,否则毒发攻心……\"
佑生脸色平淡下来,他刚要开口,我抬了一下手,转脸对着跪着的人说:\"谁是主刀的……要动手的\" 他们看向我身后,我喝道:\"别看他!我问你呢!\"
大概佑生表示了同意,一个面目模糊的人说:\"在下XXX……\"
我打断他:\"你是何方医生\"
他答道:\"我本御医……\"
我又一摆手:\"你准备如何……动手\"
他答到:\"锯除病腿,再敷草药疗伤。\"
\"锯子呢\" 他让我看了一把锯子,就那么大刺刺地摆在椅边的小几上。我心里一动,不消毒吗又想起一直到5世纪,欧洲才发现了要消毒。
我又问:\"如何止血\"
他答:\"备下各式金创药膏。\" 怎么就觉得不对哪!
我不死心:\"你以前做过几次这样的手术\" 他呆呆地,我又说:\"嗯,锯过几次腿\"
他答:\"未曾……\"
我一机灵:\"什么\" 他以为我没听见,大点声说:\"未曾锯过。\"
我大喊起来:\"什么你没锯过! 那干嘛不先找几个人锯锯看哪\"
他答到:\"宫中尚无此先例……\"
\"宫中无人,城中哪国中哪笨哪,没治过!\"
我停了一下:\"别告诉我你连马腿狗腿都没锯过\"
\"我堂堂……岂可……\"
我最后挣扎:\"那你看谁锯过腿没有!\" 他摇头,也没有!
我还要问一下:\"可想过其他方法\"
他迟疑地说:\"可请武林高手一刀斩断!\"
我终于仰天哀叹道:\"你们这是TM给他上刑呢还是治病哪! 我真服了你们这帮混蛋了!\"
忽然,一页纸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那是一页GMAT的阅读材料,两柱英文,处处是黄色的荧光笔划的英文单词和我在一旁的中文注释。上面的空白处,我手写了英文和中文标题来总结这篇阅读的内容,那标题是amputation - 截肢!
我大喝了一声:\"谁也不许出声!给我准备纸笔!\" 我紧紧闭上眼睛,垂下头,双手插入我的头巾下,狠狠地抓起两把头发,头巾滑落。那页纸上,字迹模糊,页脚有个83的数字,这也没用啊! 我命令我自己:使劲看哪。我使劲皱着眉,扯住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啊----- \" 手中扯下几缕头发。那些字迹象水中影像,水波渐渐平静,几个字迹变得清晰。
我不敢睁眼,大叫:\"快给我纸笔啊!\" 有人递了一支笔在我手里,呈上了一方托盘,我微睁,里面一叠纸。我脑中的黄色的英文词旁,有对应的中文解释,我写下了那些中文词句:
Ligation 用系带方式止血
Tourniquet 止血皮带
Transection 横切(肌肉)
Saw 锯(骨)
transposed (皮肉) 覆盖(残骨上)
disarticulation 无须锯骨的截肢,从关节处截肢,是首选
the femoral artery is to be tied 把主动脉系起来……
我渐渐想起了那篇晦涩不堪的文章,讲的是如何如何先绑住大腿,然后以两切或三切的方式切过几层肌肉,怎样预留表皮,怎样止血,争论了一大堆是不是该把主动脉系起来的问题……当时觉得美国人真知道怎么残害我们,玩了命地让我们恶心,可谁知有今天!
我放下手,失魂落魄地看着我写的字,不禁浑身颤抖不停。我的头巾掉了,我的头发方及肩膀,因我刚才的扯弄,四散开张着。我走向佑生,没人敢说话,可能我的样子象随时可以发疯。我伸手摸他伤腿的膝盖两侧边,觉得大腿的骨头没有碎,我又轻按他膝盖周围,发现肌肉已畏缩,几乎就剩了一张皮。我手脚发冷,这是命运吗还是我在逞强
我的眼睛沉重不堪,不敢看向他。但是余光看到了他们放在一旁的锯子,我心中如受锤击。我终于看向佑生,他竟似在含笑看我,明白我在想什么。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佑生,我,你的腿,能不能,让我……\" 他点了点头,浮现在他的病容上的笑容,竟似流光般华美异常。
\"任先生是御医\" 那个XXX来报复了。可我此时,哆哆嗦嗦,根本无法和他斗嘴,只摇摇头。
\"那你可曾锯过腿\" 我又摇摇头。
那人冷笑了一下说:\"王爷千金玉体,性命关天,岂可……\"
我突然狂性大发,转脸向着他大叫:\"可我就是比你懂得多! 我就是不能这么把他交在你手里!!!\"
忽然一个威严深厚的声音从屋中角落处响起:\"你可愿以你性命担保\" 周围一下子成了死寂。
佑生的床和他躺着的长椅平行,床上的锦帐遮住我看向床那边角落的大多视线。
那角落在灯光之外的暗处,却是人们跪拜的方向。我知道那是决断生死的声音,是让我选择我们两人命运的声音,两个人的命运,竟都在我的手上。
我想起那星空下的夜晚,破庙里的火光,他温和的声音,我在河边的眼泪……一时间百味杂陈,觉得我既然以前能背他逃出险境,我也许还能再干一次! 如果不行,象我这样拿了一页阅读文章就要给人截肢的非法行医的蒙古大夫,千刀万刮,死不足惜! 何况我们之间那爱又不能爱,舍又不能舍的郁闷愁肠,一死百了,也图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