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显仍旧不说话,神情凝重。
“你别这样,我有私心的。”
王结香取出她带来的照片。
“如果像你说的,屋里是你的精神世界。你把我妈妈的样子记住,下一个世界,我或许可以再见她一面。”
他无法承诺她:“那只是猜想。真能一切根据我的意志来更改的话,我不会被困在这里。”
“我知道……”
王结香吸吸鼻子,转移话题:“你高中有什么记得的事吗?”
“读书。”
殷显回想着,挤牙膏似的补充了一句。
“父母离婚,在寄宿补习学校,埋头死读。”
“除了读书?”
他摇头。
他的立场,是没法劝王结香别去的,因为他想逃出小兔岛。即便是他已知那些房子有不妙的感觉;即便是已知,他们是有可能被困死在里面。
王结香同样明白这些。
她还知道,实际上自己每次进屋前问他的,对屋里的情况没有帮助。
第一间房,她遇到诱拐犯,出来后殷显不愿对此多说。
第二间房,他没有提过一句:父母有矛盾,他被关家里,没有人教他骑车。
第三间房,他说自己想从技术转销售,和家里闹翻,可这并不是他那个时期真正的症结所在。
殷显说的话,说不到重点。
他好像不太了解自己;他好像或有意,或无意地,回避了重点。
王结香有一定要去的理由。
从她看见她父母、奶奶,得到他们的出租屋钥匙起,她就不可能退了。
虽然现在他们掌握的信息不够清晰,但她隐隐感到,她和这些没被解开的谜团之间有一种关联。
“这是你。所以,你旁边是你妈妈?”
殷显认出了照片中的她们。
王结香点点头。
兔爪再朝旁边一划拉,停在她爸爸和奶奶的脸上。
他说:“这两个人,我见过。”
第25章 他的信
王结香瞪大双眼, 迫不及待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在哪见到的?”
接过照片,殷显紧盯着那两人, 陷入沉思。
“有想起来什么吗?”
兔子抬头看了她一眼, 突发的抽搐,倒地。
王结香喊他。
她音量非常大, 他却好似完全听不到她讲话。
殷显抽搐着,嘴中开始喃喃自语,声音颤抖:“调整、呼吸……深呼吸……”
“不管你看到的是什么, 停下。”
他仿佛是自己对自己下达命令,用词与语气都怪异到极点。
“深呼吸把照片拿开。”
语速更缓,他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命令。
“深呼吸,把照片拿开。”
他按照自己的话做,来回调整三次呼吸后, 停止了颤抖。
王结香被他吓坏。
她捡起被他松开的相片, 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
兔子抬头望着她, 眼眸像一汪漆黑的潭水。
某些时刻,比如现在,王结香难以将这只兔子和殷显本人联系起来。
他眼神里有乞求。
她未曾见过殷显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好像永远在占上风,端着欠揍的、漫不经心的表情, 目光斜睨着别人, 永远不会示弱。
“别再继续了。”他的声音疲惫又脆弱。
她冲他点头。
可是,哪容得他们选呢。
一块庞大的阴影覆住他们,那两栋连在一起的房子无声无息地追至他们身后。
王结香回头的瞬间, 屋子宛如一辆急速行驶的轿车,直直地朝他们撞来。
没来得及反应,她和兔子被房屋吞没。
*
春风吹过三月的大地,树呀草呀花呀,重新焕发生机。
青翠的群山藏在春天的一页里,家乡藏在群山的深处。
王结香今年16岁,刚刚上高中。
家人都为她读高中的事高兴。奶奶特地拿钱,让她爸给她买了辆自行车;妈妈则替结香织了件新毛衣。
毛衣是天蓝色的圆领薄毛衣,这个季节穿着正正好。
“结香……”
“结香!”
妈妈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王结香一下子惊醒。
她看向她妈,妈妈笑盈盈地替她理了理毛衣。
“你这孩子,我问你话呢,怎么发起呆了?”
“妈……”
她脑子昏昏的,想不起她的上一句话:“你问我什么?”
“书本带齐了吗?”
“带齐啦。”王结香拍拍自己鼓鼓的书包。
“那快去学校吧,今晚回家,妈做好吃的你吃。”
她应了声“哎”,跨上自行车。
王结香一路骑到村口的老树下,叮铃铃按向车铃。
一个戴发箍的少女抛下讲话的伙伴,朝她的车走来。她有着好看的麦色皮肤,微微龅的牙齿令她有些小小的自卑,不愿意露齿大笑。她是王结香打小的玩伴,名叫姜冰冰。
“我听他们讲,我们学校来了新老师。”
她说着话,坐上自行车后座。
“啊?”王结香惊讶:“我们学校那么小,有新老师愿意来?”
“是的,听说年纪轻轻的,从城市来这儿,”姜冰冰小声嘟囔:“不知道长得帅不帅。”
王结香笑嘻嘻地揶揄:“是因为春天吗?我们冰冰春心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