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情形,不由一愣。
月光清冷,照在万丈峭壁之上,狂风猎猎,但闻风啸兽吼,枭啼阵阵,可怖之极。
年年恍惚了下:周围的景象好生熟悉,仿佛她曾经来过似的,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她也没时间再想。她被人面朝下,如抓小鸡般拎着,一步步向崖顶走去。
那人在崖顶立定。猛烈的罡风吹过,年年长发乱舞,拍打在脸上,丝丝生疼。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怎么回事?她明明要回……要回哪里?她一阵恍惚,半晌才记起自己是和祖父、小姑姑一起,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她怎么会忽然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是被人劫持了吗?
上方传来男子温润平和,几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事到如今,郡主可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哭着喊着要跟着祖父一起上京吗?
祖父定北郡王这次上京,本是要为小姑姑议亲,没有带她一起的打算。是她打小没离开过宁远城,心慕京城繁华,非要跟着一起。爹娘本是不允,但祖父素来疼爱她,被缠不过,做主答应了下来。
哪知竟会被人劫持。
她当然后悔,后悔极了,早知道路上这么不太平,她一定多带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说话的人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冷笑一声,拎起她向前送去。
喂喂喂,这个姿势,有没有搞错,是要将她扔出去吗?前面可是万丈深渊啊!这劫匪也太不专业了吧,哪有不谈赎金,直接撕票的道理?
年年大骇,手脚舞动起来,无意间碰到什么,不管不顾,直接抱了上去,死死搂住不放:“我我我后悔了。你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不要乱来。”惊吓之下,声音都变了调。
那人沉默了片刻,忍耐的声音响起:“放手。”
年年这才发现自己抱住的似乎是他的大腿,抱得更紧了:“不放!”开玩笑,一放手就被他丢到深渊了,怎么能放?
那人的声音冷得如淬了冰:“郡主素来不是最厌恶我吗?连我的手指头都不屑碰,这样算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称呼她为郡主。问题是,她爷爷是郡王没错,以后爹爹继承王位,她迟早能得到一个郡主的封号,但至少现在,她还不是郡主。
在这样紧张的关头,年年不由分神,心里鄙视了劫匪一番:连这些基本信息都搞不清楚,难怪沦落到只能做劫匪。
而且,听劫匪这语气,似乎和她认识似的。
该不会是爱慕她,却被她嫌弃,心灵受过巨大伤害吧?可她确定,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人的声音。
难道只是见过面,没说过话?
年年好奇地抬起头来。
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容映入她眼帘。
肤色冷白,剑眉斜飞,凤眼幽黑,隆鼻薄唇,明明是冷情端凝的长相,偏左眼眼尾下带了一颗妖娆泪痣,为他清冷的气质凭添了一股风流韵味。
穿着打扮却极为朴素,布衣芒鞋,竹簪束发。
熟悉感涌上心头。年年看得呆了,心中莫名生起亲近之感,恍惚间,只觉他是她至亲至近之人。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她对美人向来过目不忘,容貌气度如此出色的男子,她怎么会见过之后毫无印象?
年轻男人清俊的面上不带一丝表情,黑幽幽的凤眼倒映着月光,晦暗难明,目光淡淡,落在她面上。
无形的冷意弥漫。
年年心头生起一股战栗的寒意,又觉隐隐生痛。她不由蹙起眉来:她该不会真的伤害过他吧?否则怎么解释她心头奇怪的感觉。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该铤而走险,沦为劫匪。
她望向年轻男人的目光添了几许惋惜,几许怒其不争,语重心长地道:“诶,那个,你还有大好前途,可千万不要一时想不开,做下错事,不值当的。”
“怕了?”年轻男人神情淡淡,漆黑的瞳仁仿佛冰冷的黑石,毫无感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样冰冷的眼神让年年心头剧颤,反省起来:她到底怎么着他了?这样俊美清冷,完美长在她审美上的男人,即使她身份所限,不能接受他,应该也不至于对人太狠吧。
可惜她依旧毫无印象。
年轻男人垂眸看她,忽然笑了,清冷的面容仿若春风拂过,温煦起来,黑漆漆的凤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咦?年年抬头看向他:“你不杀我了?”
年轻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只要郡主能安心做我的妻子。”
年年:“……”难道她猜对了,这人对她果真是求而不得,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男人见她不语,又笑了笑,一对漆黑的凤眸却仿佛淬了冰一般,低低道:“果然……”
语中杀意入耳,年年心里一咯噔,慌乱骤深:“我愿意!”她隐隐感觉,这只怕是她最后的活命机会,她若拒绝,这个男人再不会留情。生死一线,原谅她没骨气。能活下来最重要。
她一口答应,他脸上的笑容却骤然消失。
年年一阵后怕:这家伙刚刚该不会是等着她拒绝,好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她扔下崖吧?好生心狠!她收回先前的猜测,这人如此冷酷,绝不可能爱慕她。只怕就是单纯地想报复她,折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