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傻眼了:原主住的地方该怎么走?
龙泉寺占地颇广,进了山门便是天王殿,两侧长廊连着五百罗汉堂。其后便是大雄宝殿,藏经阁,观音殿与地藏殿;两侧则是连片僧舍及供香客留宿的禅院。
原主是跟着段琢的母亲临川王妃前来龙泉寺礼佛的,借宿在禅院。可这会儿,她哪里知道原主住哪个院子,深更半夜的,也无人可问。
年年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先随意找个能遮风挡雨的佛殿暂时凑合一下,正好消化一下今晚发生的一连串事。
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仿佛做梦一般。
半夜,年年睡得正香,被一阵喧哗吵醒,有人在一声声唤着“郡主”。她好不容易才睡着,被吵醒顿时头痛欲裂,气呼呼地从她临时安顿的观音殿神像后爬起。
整座龙泉寺都乱成了一团。不少和尚还有护卫拿着火把,一边唤郡主,一边四处搜寻。
年年迷迷糊糊地趴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们该不是在找她吧?
她敲了敲窗棂,等到有人注意到这边,好奇问道:“你们是在找我吗?”
*
年年提前离开了被她闹得人仰马翻的龙泉寺。
琥珀和珊瑚吓得够呛,直到上了回家的马车,兀自后怕。
琥珀是个活泼俏丽的小姑娘,和琉璃、珍珠还有珊瑚一样,都是福襄郡主从顺宁郡王府带来的陪嫁丫鬟。这次来龙泉寺,是由她和珊瑚跟着的。
这会儿,她跪在年年脚边,祈求地看着年年:“郡主,求您不要再吓奴婢们了。您是千金之体,要去哪里,千万叫上奴婢们跟着。否则,要有个万一,奴婢和珊瑚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赎罪。”
珊瑚手巧,擅厨艺,口却拙,陪着琥珀跪着,附和道:“求郡主了。”
不用她们劝,年年也不会随意单独行动。万一她单独行动时,再和段琢或哪个外男碰上,那可就有嘴都说不清了。聂轻寒虽然暂时放了她一马,但以他的性情,仇恨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再来一次,未必会听她解释。
何况,她为了动摇聂轻寒的杀意,还得罪了段琢。段琢那家伙虽然长得美,性情却偏激得很,想一出是一出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一个既无势力,又无武力的女儿家,同时得罪了书中的男主加最大反派,再不行事谨慎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尽量不落单,是必须的。
年年好说话地道:“我知道啦,以后不会了。”
琥珀和珊瑚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郡主,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太阳快落山时,马车终于到了天工坊柳条胡同聂家。
聂家的宅子在柳条胡同最深处。门口一棵梧桐参天,几个甲士站在树下,把守着大门。
见马车驶近,立刻有甲士上前拦道:“什么人?”
车夫仿佛司空见惯,不慌不忙答道:“车中乃福襄郡主,从龙泉寺回。”
甲士上前掀帘看了眼,见到年年,忙低下头行礼道:“原来是郡主回来了,卑职失礼。”放了行。
年年见甲士头戴黑色折檐毡帽,身穿窄袖云肩通袖膝斓袍,外罩玄色对襟金钮罩甲,腰间统一束革带,佩绣刀,悬铜牌,不由露出讶色。
这打扮,赫然是禁宫贴身护卫天子的黑甲卫。
聂家门口,怎么会有黑甲卫?
琥珀扶着年年下了车,主仆三人进了宅子。
黑漆大门内,三进的小院子分了内外,还带了个小小的花园。此刻,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一穿着紫袍,气势尊贵的男子正坐在花园的老榆树下,和聂轻寒对弈。
男子四十余岁模样,威严的面目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高鼻薄唇与聂轻寒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
聂轻寒温和的声音响起:“郡主这是傻了吗,陛下都不认得了?”
年年微愣,看向聂轻寒,他神情和煦地看着她,眉目柔和,全然看不出昨夜在佛光崖上的可怕无情。
心机男主,这是在皇帝面前和她装恩爱夫妻吗?
皇帝打趣的笑声响起:“知道你们小夫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瞧瞧,福襄眼睛都舍不得错开了。哪还顾得上朕?”
年年红了脸,规规矩矩地给皇帝行了礼:“见过陛下。”谁和这虚伪的家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她恨不得永远不要看见他。
聂轻寒低垂着眉眼,若无其事地开口:“陛下输了。”
皇帝看清棋盘,“唉呀”一声,又是懊恼又是高兴:“也只有你小子敢赢我。”
聂轻寒问:“可还要再来一盘?”
“不了。”皇帝伸手拂乱棋盘,“正好福襄回来了,坐,朕有话和你们说。”
年年依言坐下。
皇帝皱眉:“在朕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离这小子这么远。”
年年无奈,只得起身,满心不甘地重新在聂轻寒身边坐下。
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缓缓开口:“朕听说,你们成亲三月,至今未曾圆房?”
年年一下子呛到了。她捂着嘴,咳得脸都红了。
聂轻寒递了一方帕子给她。年年刚想装没看见,他看了她一眼。年年心一抖,没出息地将帕子接了过来。待止住咳,到底不忿,软软地刺了他一句:“多谢夫君。”特意把“夫君”两字咬得又软又糯,余韵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