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究竟是聪明绝顶还是天真无邪?远岫有些哭笑不得,他甚至没有追问她易容的原因。
“喂,”那人才走两步,又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总算认识了,总不能老是喂喂喂地叫吧。我叫阿楚,你呢?”
他毕竟救了她,她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道:“云远岫。”
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小渔村,远岫换好衣服走出来,看了看阿楚,心中只剩下“叹为观止”四个字。这个人似乎是天生的热情,只一会儿功夫,就和渔村的老老小小打成了一片。
因为长风帮封江的关系,几乎所有的渔民都在家,他三言两语,便说的渔民都要投入五湖会,眨眼已开始商量组织渔民武装的问题。
远岫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忽然一个大婶走过来笑道:“小娘子不但长得标致,福气也好,有这么能干的相公,今后一定是享福的命。”
她一怔,望向阿楚,他似乎也听到了大婶的话,冲着她挤眉弄眼的笑,竟是副得意的样子。这人真是,她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懒得分辩。
到底大了十岁了,她犹记得当年被这般取笑时,她又羞又恼又喜的心情,什么时候起,这么心如枯槁,波澜不兴。她不由恍神,那时……那个人也微微红了脸,温柔地专注地看着她,“远岫,等你再长大点,我们成亲吧。”他说。可是……她心中一阵剧痛,习惯性地探向腰间的葫芦。
竟摸了个空,她一惊,站了起来,看着阿楚冷冷问:“我的葫芦呢?”
“扔了。”阿楚不在意地笑笑说。
“那葫芦上的配饰呢?”
“自然不会特意解下来。”阿楚狡黠一笑,“一块石头而已。”
“扔在哪了?”她眸中渐渐结冰,心中一簇火苗越烧越旺。
“长江里。”阿楚奇怪地看看她,“背着你已经那么重了,那葫芦灌满了酒,重得要命,不扔掉只怕我们都上不了岸了。”
她一口气闷在胸中,却是发作不得,望着阿楚一派坦然的面容,她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喂,还在生气啊?”阿楚苦着脸,跟在她后面可怜兮兮地问。她一言不发,并不停步。
“走这么快,你不累啊。”阿楚又道,“我在江里游了那么久,都没力气了,我们歇一歇好不好?”她不理会他,继续前行。
“远岫远岫,快中午了,我们还是先去渔村吃点东西,等我吃饱了,有力气了,我再去江里帮你找你的宝贝葫芦好不好?”他不死心,继续说。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道:“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
“终于不走了。”他喜笑颜开,“远岫这么好听的名字,就该多叫啊。”见远岫脸色愈沉,改口笑道,“不然叫岫岫?”
她无语,望着这张永远笑吟吟的脸,气不得,恼不得,半晌,她开口道:“我们还是就此分手吧。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以后我为你做一件事。”
他望着她,目光闪闪:“是不是无论什么事都答应?”
“要我的性命都可以。”
“那好,”他忽地扮了个鬼脸,“那我就要你把性命交给我。”见远岫一愣,他哈哈笑道,“开玩笑的……”他忽然安静下来,脸色骤变,望向远岫身后。
远岫眼波一闪,并不转身,只是淡淡道:“丑使、卯使、戌使、亥使四位叔叔,别来无恙。”
“宫主,”远岫身后,突然出现的四个白袍人一起弯腰,“请随我等回宫。”
阿楚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却没有作声。
她回身,缓缓瞥过四人脸上的木雕面具,语气如冰:“就凭你们?”
“如果加上我呢?”一个极柔和的声音响起,初听尚远,转瞬已近在耳边,一道白影如电而至,眼前已多了一人,与那四人一色打扮,面具却只有一半,露出了挺直的鼻,薄薄的唇。
那四人大喜,行礼叫道:“老大。”
远岫脸色变了,跟着行下礼去,唤道:“子使叔叔。”
那人微微一笑:“小天月,不要任性了,跟叔叔回家吧。”说着伸出手来,要揽远岫的臂。
远岫一闪身,避开他手,望着子使,一字一句道:“我不回去!”
子使微笑道:“小天月是怕月神责罚吧,放心,回去叔叔帮你求情,月神那么疼你,一定舍不得难为你的。”手势不变,依旧探向她的臂。
“那小寒呢?”她退了一步,让开子使的手。
子使唇角的笑容僵硬了,冷声道:“叛宫之人,罪无可恕,万死难赎。”
她心头一冷,那边,丑卯戌亥四使移动脚步,布成阵势,将远岫与阿楚围入其中。
“子使叔叔,这事与他无关,你放他走。”远岫眉头微皱。
子使笑容加深,缓缓道:“小天月,你还是那么天真。他既然有胆子招惹我天月宫的人,总要承担后果。”他手势一变,一掌推出,竟是对着阿楚,阵势顿时发动。
远岫大惊,衣袖飘飘,欲要拦住子使,两边一股柔和之至的力量涌来,竟迫得她身形停滞,无法动弹,那四使也出手了。远岫心头一凉,终究是逃不脱月神的掌心吗?
忽听阿楚嘻嘻笑道:“这位带面具的大哥你干吗,人家姑娘不愿回去,哪有强迫的道理。连我都看不过了。”也不知他怎么动作的,轻轻一跳,竟避开了子使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