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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谢行俭端坐在书桌前,桌子上赫然摆放着一份热乎乎的贡士名单。
惹眼的第一名也姓谢,叫谢延,谢延的出身可谢行俭好多了。
同样姓谢,两人的差距可不止一星半点。
谢延高门贵公子,精通六艺,今天京城津津乐道的人物便是谢延。
听说谢延不仅身世好,长相清贵,且谢延性格率真,在谢延身上很难找到纨绔子弟的花花作风。
坊间说谢延最出名的是他的吹箫之术,传言朝廷上下无人能在吹箫上超越谢延。
一提吹箫,谢行俭莫名就想起自己那把破烂嗓子,顿时觉得堵心。
谢延样样比他出色,这让他如何才能在殿试中脱颖而出?
有谢延这般厉害的对手,那他的状元梦岂不是要泡汤?
夜深人静时,谢行俭越想脑壳越疼,索性不想了,可直接睡觉他又睡不着,只好搬出书本,捧着书读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谢行俭一心想在殿试上大放异彩,殿试前几天,但凡上门邀请他出去会宴玩耍的,都被他找了借口推搡出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在谢行俭苦修十几日后,终于迎来了最关键的殿试。
殿试定在四月二十二当天上午,这一天天高气爽,空气中四处可闻杏花的清香。
取中的三百名贡士神采奕奕的跟在文官后头往金銮殿上走。
殿试一般不会淘汰贡士,顶多是殿试发挥不理想,被皇上分到同进士堆里。
同进士,如夫人,光听着就没进士喜庆,贡士们谁都不想成为同进士,所以今日的殿试,大家都想好好发挥,希冀能在金銮殿上一展雄姿,好在皇上跟前落一个好印象。
谢行俭不担心他会被丢进同进士里头,他会试中的是一甲第二,可见几位主审官对他都很满意,殿试时皇上若看他不顺眼,顶多会将他扔进二甲,不过谢行俭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三百名贡士踩着礼部选定的吉时上了金銮殿,历经各种繁杂的礼节跪拜后,谢行俭终于被侍卫领到指定的书案前开始答题。
书案一人一桌,一甲前三摆在敬元帝眼皮子底下,众贡士都在偷偷的张望敬元帝的尊容时,谢行俭却在找谢延的身影。
谢延的名号他再熟悉不过,撇开他身上的贵族光环,谢行俭对谢延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谢延火烧国子监称颂馆助教的大胆行事上。
刚才进金銮殿时,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没能看清谢延的长相,待他坐定后,谢延就坐在他右上首,他悄悄的将头往前瞄了一眼,这一眼可把谢行俭吓到了。
这……这这,这不是当初他在京兆府看到的那位邋遢同僚么?
谢行俭咋舌,都说谢延是个风光霁月、玉树临风的淑人君子,可他那日看到的并非如此啊!
难道他认错了人?
谢行俭下意识的想再看一眼确认一番,不过理智告诉他,他必须适可而止。
一来他现在身处的是金銮殿,金銮殿上首正坐着敬元帝,周围还有御林军把守,倘若他再胡乱瞟一眼,会被御林军逮到判处作弊。
盖上抄袭的戳,那他谢行俭别说肖想状元之位了,也许他身上的贡士功名都会被当场撸掉。
他肯定会出名。
他会成为朝廷建立以来,首个在金銮殿上被撸去功名的贡士,也许还会被记入史册,成为读书人的“标榜”,遗臭万年。
一想到这种惨绝人寰的后果,谢行俭顿时打消了偷窥谢延真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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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元帝突然从龙椅上走下来,空气静了须臾,谢行俭余光未动,淡定的研磨审题。
殿试题目很少,只有两道。
一道是万年不变的策论,第二道出乎谢行俭的预料,竟然要求贡士们当场写出一篇有关煌盘郡水利设计的相关文章。
突然看到煌盘郡三个字,谢行俭手上的墨汁差点滴落在考卷上。
煌盘郡一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时至今日,他只要一想起煌盘郡,耳畔就会响起小山腰上的凄厉惨叫声。
那年煌盘郡的乞丐拦住他的马车,笑说新上任的郡守大人已经在再着手开凿煌盘郡的水库,他当时随口说了两句,事后他越想越不妥。
煌盘郡三面环山,且背靠的那座大山阻拦住了水路,倘若想引那头的水灌溉煌盘郡,就需要将山给凿空,这显然有点不现实。
后来他回到京城后,翻查了古籍,对煌盘郡的地形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他还为此写了一篇煌盘郡地理志。
后来因为大理寺事物缠身,这篇地理志就被他随手塞进了书架,久而久之他就忘了这件事。
望着考卷上的题目,谢行俭暗自在心中打腹稿,只需稍稍回想一下,他的脑中立马浮现出煌盘郡的地理位置图。
首先将煌盘郡的地理分布摸清楚,然后再根据这些信息整合水利,如此下来,这道题可谓是小菜一碟。
谢行俭趁着起笔的刹那,抬头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谢延的后背,谢延似乎碰到了难题,正举笔不定。
不止谢延在苦思冥想,周围的贡生们都尤自哀叹。
谢行俭望着自己卷上笔墨横姿的文章,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他紧了紧笔杆,写完第一页河防通议后,他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金銮殿上,入耳可闻的除了御林军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就只剩下贡生们的沙沙写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