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老师抬起头笑着看向他们,准确地说出祁飞和夏正行的名字。
“你们来了啊,没想到毕业了还会有学生来看我,一般都是回去看班主任...我竟然也也这待遇了。”
被包扎的男生走出去后,祁飞坐到椅子上。
“对不起,不是什么好的拜访,给你来惹麻烦了。”
“要进行心理咨询是吗?”
心理老师的语气非常的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惊讶。
她抬起头看向夏正行。
“你先出去一会儿好吗?我想单独跟祁飞聊聊。”
夏正行走出去后,房间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祁飞和心理老师不是很高的谈话声。
“总是有声音在我身体里,他们让我从高楼跳下去...去找他们。”
“我做过很多心理辅导,也吃过很长疗程的药,但是没用...我并不抑郁,精神上也没有问题,只是回忆总是自己跑出来...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
“我知道那些是幻觉,也知道如果熬着的话其实可以懒惰地度过这一生,但是我做不到,不是他们不放过我,是我不放过我。”
医务室的灯光非常的强烈,用的是十几年前的那种白炽光,照下来的时候眼睛会发干。
心理老师静静地听着祁飞说话,手里握着笔。
“你说你做过很多心理辅导,也吃过很长时间的药?具体是什么感觉呢?”
心理老师问道。
“我感觉...那些瓶瓶罐罐拖着我往前走,只要一停下,我就会以10倍甚至100倍的速度往下掉落,从高空中坠下,它们还不如一颗苹果糖给我带来的效用大。”
“之前去看心理医生,他们总会让我做一套又一套的卷子,而且还给我计时,每一次我都怀疑是去考试而不是去做心理咨询的,而且他们的屋子里总是烧着味道十分奇怪的香。”
“总而言之,我能察觉到他们强烈的企图心,他们企图让我安静下来,他们无法做到和我感同身受,却试图用自己的经验来治疗我。”
“老师,你也要给我做试卷吗?”
祁飞笑着看向心理老师。
“试卷就算了...”
心理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有淡淡的花香。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画画,就画你脑子里现在最想画的东西。”
祁飞接过铅笔。
她脑子里最想画的东西。
祁飞盯着白纸,脑海中浮现出夏正行的模样。
太难画了,于是她的脑子自动跳到下一个事物,思索了一会儿,她拿起笔在图纸上开始勾画轮廓。
“提前说一下啊,我画画是真得没什么水平,你最好不要报以什么期望,也最好不要觉得你能看得懂我在画什么。”
心理老师笑了笑,给祁飞递来了一瓶牛奶。
祁飞觉得自己像极了来幼儿园学画画的小朋友,无忧无虑无烦恼,甚至老师还会奖励牛奶。
祁飞喝完半盒牛奶的时候,画儿也画完了。
“你这画...”
心理老师拿纸笑出声。
“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祁飞咧开嘴,指着画中央的那些纷乱的线条解释。
“这是一条狗,一条恶犬,它是昂着脑袋的。”
“为什么要看看着天?”
“我也不知道。”
祁飞撑着下巴。
“也许是它觉得天上会有苹果糖掉下来。”
“你很喜欢吃苹果味的糖,我记得。”
心理老师看着祁飞,突然转移话题。
“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是你所期望的到来吗?”
她仿佛一下子戳穿了祁飞的心。
“是。”
祁飞几乎没有犹豫。
这种果敢让对面的心理老师笑起来。
“真好啊。”
她把画卷起来收到抽屉里。
“我不会给你开药,也不会告诉你什么大道理,我就讲一下我想对你说的。”
“我看得出来你有很深的恐惧,也从你的故事中看出了很多无奈,有一句话很多人都说烂了,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其实消灭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要面对恐惧,你所恐惧的那个地方也许你可以再去看看。”
心理老师接着说。
“你跟我说你已经有了在乎的人,这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美妙的事情,比起苹果糖这些外物,你也许可以大胆地去依赖这种美好的情感。”
“现在人和人之间的隔阂很深,亲人之间也能有很多误会和矛盾,你能遇到这种情感并且也能相处得很好、真得非常难得,我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读到过这样的句子‘mennesker trenger mennsker',意思是人类需要人类...每个人既是孤岛,也不可能永远是孤岛,冰河之下,岛屿和岛屿之间的根脉是可以相通的。”
“你需要亲情,需要友情,需要他,他也需要你。”
祁飞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塞在口袋的手摩挲着刀柄。
人类需要人类。
她需要夏正行。
夏正行也需要她。
“我的话大概就是这些了。”
心理老师的视线落在门外的身影上。
“你让夏正行进来吧,我单独跟他谈谈。”
比苹果糖还值得依赖,这个世界上有吗?
祁飞走出门外,喊夏正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