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丛羡很少有这么晚回来的时候。
想到刚才被他看到的那一幕,林望书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怕他胡思乱想。
手指悬在他号码的上方,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等他回来了再当面和他说吧。
临近三点的时候,门开了。
江丛羡手里提着一个木质的打包盒,他换好鞋子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回来的时候让人多打包了一份。”
林望书把盖子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几枚寿司。
是她喜欢吃的口味。
江丛羡坐在那,没再开口。
也不去看她。
他坐的位置离她远,所以林望书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江丛羡,我有话要和你说。”
剩下的话被他给打断:“你不用说了。”
林望书一愣:“江丛羡......”
他拿出烟盒,还有打火机,放在桌上。
“我真戒了,今天那根烟是别人给的,你不是让我对人礼貌点吗,我就接了。”
“......没想到刚抽上你就来了。”
他也不敢去看她,眼神闪躲的。
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林望书似乎没有想到他是在介意这点,所以才不理她的。
“我以为你是看到我和徐景阳在一起了,所以才......”
“我是挺讨厌你和别的男人离的太近,尤其是那些对你有过企图的人。”
但他也在努力的去改变。
努力的去摆脱从前那个,让人心生恐惧的灵魂。
“林望书。”
“嗯?”
他抱着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如果我的病真的再也好不了的话,你会难过吗?”
林望书吓的猛然抬头:“是这次复查的结果不好吗?”
他笑着安抚她:“没有,结果很好。”
他快两年没有发病了,赵廖说,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情况好转下去,很有可能就离停药不远了。
他只是想把最坏的结果预想一下。
如果他复发了,如果他再次发病了。
会怎样。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自己有这个病。
那么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他也没有过恐惧。
但只要一想到,因为他发病而痛苦的林望书,他就会害怕。
人一旦有了软肋,浑身都是弱点。
江丛羡一下子就从那个让人心生畏惧的恶魔变成了凡人。
他会有顾虑,会害怕,会恐惧,会瞻前顾后。
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江丛羡,做事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
他把每一天都当成了最后一天在过。
林望书说:“我一直都在给你答案啊。”
她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罕见的举动。
她很少捏他的脸,几乎没有过。
少数几次的触碰,甚至还是她甩他耳光的那几回。
指甲把他的脸都划伤了。
三个血道道。
蒋苑说叫医生过来,他没让。
把房门反锁了,让林望书看着他。
看他这张脸,好好记住。
她不肯看,他就强迫她看。
“看清楚了,可别忘了。”
“你恨之入骨的这张脸。”
他以前多坏啊。
破釜沉舟的那种坏。
既然她不可能喜欢上自己,倒不如一直恨着他。
恨比喜欢更不容易被遗忘,不是吗。
他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林望书。”
“嗯。”
“等小漾再大点了,我们就退休好不好。”
“我和你回青市。”
青市是林望书妈妈的老家,她小的时候在那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她有点不解:“怎么突然想去青市了。”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不被人打扰的,单独在一起。”
你看吧,他本质上还是冷血的那一个。
他很爱女儿,因为女儿是他和林望书的女儿,是林望书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
但他最爱的,永远都是林望书。
永远这两个字其实挺遥远的,所以他不去奢望。
他只希望接下来,生命流逝的每一天里,都是林望书陪在他的身边。
人们都说,喜欢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会逐次减少。
怎么可能啊。
喜欢是茧,把人缠的死死的,然后从里面开始腐烂,变成养料,开始滋养□□,然后继续喜欢。
爱是一种本能——他之前在一本书里看见过这句话。
哪怕变成行尸走肉了,本能仍旧继续。
林望书给他答复:“好,等小漾长大结婚,我就陪你去青市,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他很自私不是吗。
居然想抛下女儿,自己离开。
人性的劣根在酒精的侵蚀下,短暂的浮现。
他又摇头:“算了。”
“还是要留下来的,万一她被欺负,总得有爸爸去给她撑腰。”
林望书笑他:“万一她脾气随你呢。”
“随我也好。”他抱她抱的紧,像在利用她的身体取暖,“那样就不会受欺负了。”
江丛羡左肩上有一个纹身,是用来遮盖伤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