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岚先是一怔,随即点点头道:“咱们府上的马车那么稳,我没问题的。”
谢杳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楚晴岚略有不解,挽着他的手问道:“只是你为何要带我随驾?在京中安胎不是更加稳妥吗?”
谢杳解释道:“若是我的猜想不假,南清真人此番心存不轨,那他身后必有主使,且主使定会留守京中。陛下在东南涉险,京中必将大乱,此时就是主使之人兴风作浪的时机。”
“京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两人说着话穿过回廊要往后院走去,却见李林匆匆忙忙一路小跑而来,到两人面前停下,还未缓过气来便急着禀报道:“大人、夫人,忠义侯府的崔姑娘递信来,说‘事发了’。”
楚晴岚微怔,回过头和谢杳相视一眼。崔姑娘就是她在侯府留的眼线,如今她说事发,想必就是老夫人与张姨娘的事情。
“眼下侯府是个什么情形?”
李林道:“暂且不知,崔姑娘只说请夫人尽快过去。”
听罢,谢杳抢先吩咐道:“备车吧,去忠义侯府。”
*
忠义侯府,张姨娘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原本安放在柜架上的花瓶瓷器此刻碎了一地,下人都被支开了,楚景和楚月娥也被赶到厢房里待着,院内只留老夫人、楚侯爷、张姨娘和颜姨娘四人。
老夫人一脸铁青,拄着拐棍站在一旁。楚侯爷听到那么些陈年旧事,虽是震怒却也不好向母亲发作,只得将怒火都聚集到张姨娘一人身上。
张姨娘跪在青石地上,身子已经瘫软了,眼中没有一点神采。从颜姨娘带着楚侯爷破门而入那一刻她便知道,藏了近二十年的事情,终究要藏不住了,她的路也走到头了。
“我敬你,信你,从未像旁人府里那般苛待庶出子女,给了你足够的尊荣,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楚侯爷气得眼前发黑,在颜姨娘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身子,冲上去往张姨娘的肩上狠狠踹了一脚,仍不解气。
颜姨娘瞥一眼地上的人,虽恨之入骨,但还是拉住了楚侯爷劝道:“侯爷息怒,张氏罪无可恕自有王法惩治,您别为此气坏了身子。”
楚侯爷猛吸了几口气,才缓和了些,正要张口再骂,余光却看见一男一女二人走进院中。
正是谢杳和楚晴岚。
谢杳将院中情形扫量了一遍,轻笑一声道:“看来小婿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侯爷料理家务了。”
楚晴岚看一眼几近绝望的张姨娘,心中大感畅快,嘴角轻轻勾起,回过头望向父亲问道:“父亲,这是闹得哪一出?张姨娘身子娇贵,怎么能让她跪在院里。”
话中带着几分嘲讽,换做平常,老太太必定会训斥她不知礼数。
楚侯爷张了张口,一想自己后院出了这种丑事,当着小辈的面,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颜氏,你来说。”
颜姨娘倒是没什么顾及,得了令便向楚晴岚微微欠身,有条不紊地说道:“二小姐容禀,方才下人说小少爷身子不适,我和侯爷便来张氏院里想看看小少爷,怎料在门边听见老夫人与张氏争吵,竟道出了刘氏小产和先夫人血崩的隐情。”
说至此处,她停顿了片刻,抬起头来去看楚侯爷的脸色。楚侯爷像是想起了从前与元妻的往事,一时顾不上颜姨娘说了什么,便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颜姨娘见状,便毫不避讳地说道:“早年老夫人与张氏合谋,在夫人的安胎药里掺了涣神散,致使夫人血崩。前些日子张氏对刘氏故技重施,怎料刘氏胎儿尚未稳固,才用了药便小产了。”
听罢,谢杳和楚晴岚皆是神色复杂。婆婆和妾室合谋害死正妻,只怕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楚晴岚望向父亲,又问:“父亲,颜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楚侯爷虽有些不齿,但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是,张氏已亲口承认。”
第54章
“即是如此, 父亲准备如何处置?”
话音才落下,楚晴岚已看见父亲脸上闪过明显的迟疑。
为难之处当然不在于张氏,一个妾室胆敢毒害正妻, 照律法处置了即可。难的是老夫人也牵涉其中, 甚至可能是主使……毕竟如果没有老夫人在背后撑腰,张氏哪来的胆子直接害人性命?
楚侯爷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老太太的神情,心中说不怨恨是假的,这么多年来老夫人对林氏言语刻薄他都忍了, 现在告诉他林氏之死有母亲一份‘功劳’,他哪里能忍?
但, 子不言父母之过,孝道二字压在身上,他怎能向自己的母亲问罪?
楚晴岚不是第一天认识自己这个父亲了,只看他眉间忧虑就猜到他作何想法。于是她主动退让一步,至少明面上不准备给父亲难堪。
“既然此事再无争议, 将张氏送官府便是了,父亲也不必为此烦心。”
至于老夫人, 她暂且不提。
此言一出, 张姨娘跪不住了, 神情骤然慌乱失措, 膝行蹭过青石地砖, 上前拽住楚侯爷的衣袖,连自己裙摆磨破了都顾不上。
“侯爷,不可啊侯爷!那官府上下都是谢杳的人,二小姐这是要妾身死啊!侯爷开恩,妾身侍奉您二十载,您就一点也不顾念旧情吗!”张姨娘喊得动情, 已是涕泗横流。
然而楚侯爷不为所动,换做从前看到张氏哭成这般他定会心软,但今日得知元妻死于她的手,他对张氏就只剩厌恶、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