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像是讽刺，但八爷的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他让三爷打开牢房，独自走了进去。
“你们都先退下吧。”八爷摆了摆手，示意三爷他们都离开。
“皇上，还是让侍卫留下吧。”三爷不放心道。
“无妨。”八爷却并不觉得危险，执意让他们离开，“朕同四哥单独说说话。”
三爷无奈，带着李德全和两个侍卫离开。但人并没有走远，依旧让两个侍卫在拐角处侯着。一旦八爷有需要，就第一时间冲过去。
“八弟准备怎么处置我？”四爷并不叫八爷皇上，还是以兄弟相称。
八爷也不纠正，回道:“四哥想朕怎么处置？”
“一杯鸩酒送我上路吧。”四爷道。他的神色很平静，生死大事仿佛跟说今日午膳吃了什么一样简单。
“三尺白绫太麻烦。”四爷又加了一句，然后又笑了笑。
“四哥怎知朕一定会处死你？”八爷问道。
“留我作甚？毕竟咱们曾经兵戈相向。”四爷道。
“四哥倒是想得很明白。”八爷也笑了一下。
“总不能到死都是个糊涂鬼。”四爷道。
“四哥见朕就想说这个？”八爷挑眉。
四爷沉默了片刻，道:“不是。”
他说完这句没有再接着说，八爷也没有催，而是耐心的等着。
半晌后，四爷才开口道:“我怎么死无所谓，但凭皇上处置。我死前只想求皇上一件事，我认了罪，能不能不牵连其他人。”
“四哥这个其他人指谁？”八爷明知故问，“你的同党？”
夺嫡这事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四爷身后若没有支持者，他自然也不会冒险。站在他身后的人还不少。八爷登基后都暂时没动。怎么着也得把这个领头人先处置了再说。
但也正因为他的不处置，倒是让那些人心慌起来。有暗中上奏折向八爷列举四爷罪状的，有偷偷转移家里人出京的，还有向九爷、十爷这些八爷党示好的，可谓是千姿百态。
八爷则是稳坐钓鱼台，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看他们蹦哒。他就是想看看，这些人最后能闹出个什么来。
当然，也有认命了什么都不做的，只把手上的差事做最后的整理。
对于这样的人，八爷反倒高看一眼。
“同党？”四爷笑了一下，“他们既然当初参与进来，就该知道败了是什么下场，我也不给任何人求情。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我想让皇上手下留情的，是我的家人。”
“四哥觉得朕会如何处置她们？”八爷问道。
四爷摇摇头，苦笑道:“不管怎么处置，其实我都无话可说。我犯了什么罪心里清楚。但还是想求一求八弟。看在，看在你，你四嫂的面子上，给她们一条活路吧。”
四爷本想说看在他们多年的兄弟情分上。但乾清宫那晚，当他的剑指向八爷的时候，所谓的兄弟情分也就荡然无存了。
所以话到嘴边，他又改成了四嫂。他想起四福晋同池小河一直关系不错。而八爷一向宠爱池小河。因着这层关系，兴许更方便求情。
“四哥倒是知道朕的软肋！”八爷笑了笑，“你知道皇后一向同四嫂关系好。”
“是啊，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四爷承认的很坦荡。他面露愧色道:“想我对你四嫂颇多亏欠，临了还要借她来保其他人，也是够脸皮厚的。”
对于四爷后院的事，八爷不置可否。但对四福晋，八爷也难免不为她叫屈，“四哥，四嫂对你真的是无话可说。你如今这个样子，一大家子都得她撑着！对她有愧这话朕就不替你转达了。你改日自己亲口对她说吧。”
“好！”四爷应了一声，然后突然愣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八爷道:“我亲口说？”
第1050章 冷清了
四爷大概是没想过自己还能活，这会问的声音都发虚。
“朕下不了手。”八爷看着四爷，眼里情绪涌动，“朕一直记着当年同四哥一块儿面对刺客的场景。”
四爷一时怔住，多年前的画面又出现在他眼前。那时候两人一起面对刺客，不知能不能活着逃离，在背靠着背共同作战的时候，生死与共的热血仿佛就在昨天。
“我，我也一直记得。”四爷声音有些哽咽。那样的场景怎么可能忘记。
尤记得节后余生，两人坐在一块儿喝酒，那会心里都认定对方是生死之交，这一生怕是都会互相扶持。
而此刻的四爷也想起来，那会八爷就曾问过他会不会争位！
那时他没有给八爷肯定答案，但也告诉八爷他并没有站太子那边。而在那之后，他也渐渐失去太子的信任，同八爷越走越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又渐行渐远的呢？四爷已经不记得了。但在皇家，只要涉及争位，便不再有兄弟情分可讲。
所以他把这些记忆都压在心底不去想，仿佛这样就能渐渐遗忘，这样就能心无旁骛的去争那个位置。
可如今，八爷站在他的面前说，他下不去手！
这一刻，四爷便再也绷不住了！
他捂着脸低下了头，半天都没有抬起来。
八爷一直看着他，也是满心的感慨。他没有撒谎，也不是为了立一个仁善的形象，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哪怕四爷的剑曾经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