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当那手指靠近,殷则虚看着熟悉的那只手,同手背上头隐约浮现出的青筋,他根本是下意识的,猛然把他的手掌从自己的衣衫上头拍落。
啪的一声。
那声音那么响亮,殷则虚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更加畏惧地向后缩了缩脖子,对面的青年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
“正好。今日既然原大小姐作为客人来了,便做个见证。毕竟也算是……一门远方亲戚,瞧瞧也无妨。虽然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原小姐不是外人。”
他抬脚就往里头走,殷则虚凝望他的背影,瞧着他黑色大衣消失在门后,少年的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色彩各异,他的表情不断变幻,然后不知道这少年想到了什么,他咬紧牙关,猛然向前一步,跟着殷惜一同钻入那扇门里头。
里头像是有洪水猛兽。
他钻进去时候的表情视死如归。
原温初站在那里,她的神色有点……古怪,她想她今日一定是没有挑选一个好的黄道吉日,看样子,似乎这宅子里头要发生一点什么。
当然,她也可以立刻转身就走。就当做今日根本没有来过此处。但是弹幕已经开始拼命撺掇她。
“初崽!快快快,快点进去围观啊,里头一定有什么!”
“欸?感觉会是修罗场,搓手!前排兜售瓜子花生米奶茶!”
大家兴致勃勃,根本没谁觉得可怕——原温初,看着那扇门,她抿了抿唇,神色幽深,像是天穹之上,缓缓落尽的日光余晖,然后她抬起脚也紧随其后走进去。
……
一楼是空荡荡的。
动静应当是从二楼主卧室传来。原温初抬起脚,走过一级级的台阶,那扇门虚掩着,她还未靠近,都能够听见里头凄厉的声音,让人觉得耳膜隐约有点刺痛。
“你滚!你这个心思叵测的白眼狼,你忘了么,是我们原家!我们原家给你一口饭吃,我们给你热汤饭,我们给你的威风,如果没有殷家,你还在泥巴里头打滚!你是什么东西,殷家的东西,你也配拿?”
“你殷惜,什么管家,我呸,不过是好听一些的说法,谁不知道,你就是我们殷家养的一条狗!”
好像是殷太太。但是曾经优雅的贵妇,根本没有丝毫体面可言,优雅荡然无存。
钱财面前,顾不得体面优雅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殷则虚小声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抚她。
而隔了好一会儿。
里头方才传来殷惜宛若冷风过境一般的低沉男声。
他的声音,低沉徘徊,喑哑到了极致。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嗓子本来就如此哑。
他说道。
“那本就是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冷。
“我为什么不配拿?”
原温初的指尖握住门把手,还是推门走进去。
殷太太脸颊之上还有眼泪,她跌落在那里,殷则虚扶着她,拼命安抚自己的亲妈,而床上则是躺了一个男人,瞧着瘦巴巴,他费力地撑起身体,盯着殷惜看,他眼神之中,有恐惧,还有一丝隐约的担忧。
殷惜慢慢地转过头去,他说道。
“殷家如今这个局面,只有我才撑得住。我给过二少机会。是不是,二少?”
殷则虚不敢说话。那女人重重地呸了一声,她说道。
“你一个外人,也敢肖想殷家的财产!?”
床上那个男人听见殷太太骂的这句话,他身体重重地颤抖了一下,呼吸都急促了好多,他无力地伸出手指,似是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但是结果却是什么都抓不住,他的声音都颤抖得厉害,他喃喃地说道。
“不……阿丹,他不是……不是外人。”
“他也是……也是我的儿子。阿丹,你听我讲,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一早就知道,才让他做管家,我知道的,他跟他母亲,长得极其相似……”
殷太太浑身一僵。
她的表情活似见了鬼,她的眸光落在殷惜脸上,殷惜的身影却逆着光,眼下这局面,谁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她张了张嘴,整个人却像是一下子被戳破的气球。
“不,不是真的!”
对面的男子,不敢看她眼睛。只是用细微声音说道。
“阿惜也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开始也没打算,没打算认回阿惜。我一开始,也只是觉得,给他一口饭吃,不让他在外头被人砍死就好,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
殷惜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你想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殷家那些叔伯眼下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一致同意愿意把殷家交给我打理。你就安心在这宅子里头颐享天年。我母亲的墓地我早早已经挑选好,跟你毫不相干,毕竟说起来——她跟你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阿虚我送他去国外留学。他日后若是不甘,尽管回港城找我。我等着他。”
原温初默不作声地看着。
这个殷惜,她觉得有点陌生。她不是觉得殷惜做得狠厉,而是同上一世比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手段已经比前世温和许多。
前世殷家大少爷死后没多久。
殷家的家主也跟着撒手人寰,殷太太搬回娘家,后来听闻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