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惜推开门,跟着她一前一后顺着花园往外走去,殷惜的心情好像一点都没有被刚才的风波影响到,他问原温初。
“你想去哪里吃?”
原温初答得也很俏皮。
“不是龙凤茶楼就行。”
“我就想好好吃个饭。”
殷惜嗯了一声,他显然心中有数,原温初看着他迈步往前走,过往,他都需要跟在客人前头带路。
他当管家的时候,十分低调,不惹人注目,但是眼下气势再也无需收敛,走在路上的殷惜,气场全开的情况下,谁也忽略不了他。
天幕已经完全黑透了。
殷家的宅子里头点了夜灯。
殷惜从路灯下走过,他一身都散发出比夜色更沉静的冷肃之气,原温初则是盯着他看,她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会做得更狠。”
殷惜顿了顿。
“如何更狠?把自己的父亲害死,然后逼得他的这位正妻走投无路去跳海?”
“还是设局陷害自己的亲生兄弟,让他后半辈子都被困在囚牢里头不见天日,谁阻拦我,我便杀了谁,或者让对方永不超生?”
殷惜说完这段话,他的脚步突然停住。原温初本来按照自己的步伐,惯性一般地向着前方移动,听见殷惜这句话,她的身体一颤,险些撞上殷惜的后背。
她急急站定身体。
同身体充满热气的顾铮行既然不同。
对面的这个男人,好似连身上都是冰凉的,他站在夜风里头,转头凝望她,眼神之中仍然保留了三分凉意,然后他伸出手,扶住身体摇晃的原温初,却点到为止。
并未做出任何唐突之举。
只是两个人的距离靠的很近。殷惜个子在男子之中也算高挑,眼下他所处的地方,地势本就高上一截,所以他几乎是俯瞰原温初,原温初听见他的声音,如同低沉呢喃。
“本来想过。”
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平铺直叙。旁人骂他狠毒,他从来就是不会在意的。
在这吃人的地方。
这句话,是褒奖。
原温初咬唇,她盯着他衣襟上头的纽扣,他连衬衫都穿得一丝不苟,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从最底层艰难爬上来的影子,他优雅体面。
比起来,穿不惯西装,东奔西跑的顾铮行,才更像是个贫民窟里头长成的少年,但是如此奇妙,他们的出身,却恰恰相反。
原温初的牙齿略微触碰唇瓣,然后飞速松开,她开口问道。
“为何放弃?”
殷惜的眼眸,意味深长地停留在她脸上。原温初以为他已经不打算开口说话,隔了许久,原温初才听见这个男人,用平静含蓄的声音,对她说道。
“因为我突然觉得,做人留一线也不错。”
“虽然我从不相信天理循环善恶有报这样的话。”
“但是……”
他凑近她耳侧,唯独只有这样贴近的距离,才能够把他后头半句话听清楚,他对原温初认真说道。
“但或许真的有。”
“我想攒点福报。”
他其实前世从没想过,要给自己攒福报。他不相信这个。
但是那福报即便攒下不用在自己身上,若是用在旁人身上,倒也不算浪费,他的视线下移。
落在她的下巴上,他想起前世仓皇的她。
她前世是良善大小姐,不曾有福气。可见给自己攒,在这一世无用。
但是攒来自己无用,赠给旁人或许可行。
……
这话几乎不像是从殷惜口中说出来的。
原温初有些吃惊。
不过他还是没能够同原温初吃成晚餐。
因为郑尧兴来找他,似乎是有什么事很着急,他看了一眼原温初,似是踌躇,原温初却根本不用他做出选择,她挥了挥手,直接说道。
“我去找顾铮行。”
她这么说,对面的殷惜的眼神黯黯地停留在她脸庞上,亲自送了她出门。
而等到离开殷家宅子,原温初却并没有急着去顾家或者去报社,她坐在车上,那车夫极有耐心地等待她报出目的地,听见她说道。
“去原家。”
明明是她的家,过去十七八年,她都住在原家,但是如今从她口中吐出这个地点,却又有点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好像那成了一个陌生地方,经久不去,早已算不得家。
她今日早上在法华学院的信箱里头找到了一封匿名信,不知道何时何刻寄出的信件,是邀请信。
原温宁的订婚宴,就在后头两日。
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通知她,白秀岚诡异地维持了宁静,大概是觉得毕竟原温宁的未婚夫,是原温初曾经的订婚对象。
姐妹两个人,接连同何家订婚,间隔又如此短,传得沸沸扬扬不好听。便宜倒是被何家占掉了,原家面子有损,原实牧更是不高兴到了极致,不许她大操办。
这件事情,她想要先一锤定音,等到原温宁嫁过去,再给她十足体面也不迟。
何家条件摆在那里,港城也没几户比得上,日后宁宁做了主母,好日子在后头。
至于原温初……她虽然攀上顾家,但是她的名声那般狼藉,怎会有人真心实意娶她,这一点,她同原温宁倒是母女同心,想得一模一样。
所以想不急着给宁宁大张旗鼓地宣扬订婚宴的事情,更不能让原温初上门,搅黄了此事,最好悄悄办完,成婚之后,再慢慢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