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家是运道好,没有沾染那几门最暴富的生意也发达,赚来的钱还算清白。
哪怕是如今,她脑海之中也有一百个赚钱的法子——眼下大家都游走在黑暗边缘地带,怎么捞钱怎么来,毕竟时局混乱如斯,可是原温初却始终有她自己的坚持,有些事情,不论旁人怎么去做,她绝不会动一丝半点的心思。
“重要的还是改变人的观念,推动港城立法,再慢慢地推动到低层来,这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十年也许不够,也许二十年,三十年……”
“也许我都看不到那时刻的到来。可是这不代表我现在做的事情没有意义。”
顾铮行听着她的话语,他缄默不语,隔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你的存在,就是意义。”
他很少同原温初聊彼此心中最深沉的愿望,但是他觉得不需要过多说什么,因为彼此都懂得——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绝不能如此长久并肩,彼此,对于对方的爱意,更加深沉。
贪恋美色是真。
陷入人格魅力也是真。
都说他贪慕美人容颜,可是她心比外貌更动人,而这种美,入魂魄,舍不得,又有几人瞧得见?
他提着那桶水,很快走到了那小男孩的家中。他觉得距离很远,但是对于成年人而言,距离却很接近,里头传来了猛烈地咳嗽声,顾铮行把水放下,这样的人家,自然是用不起自来水的,这个小男孩急匆匆地跑进去,原温初看着黑乎乎的帘子,眉头紧蹙。
而顾铮行则是没有畏惧这里头的环境脏污不堪,恶劣无比,他让原温初在外头等着,然后他打开帘子,走了进去。
隔了一会儿,他又急匆匆地走出来,他看了一眼原温初,开口说道。
“我去把车开过来,要送去医院,快不成了。”
“你等我一会儿。”
这青年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向外跑去,速度快得好似一阵风,而那个小男孩则是紧张不安地攥住原温初的衣袖,但是他双手漆黑,立刻在原温初的衣服上头留下了黑乎乎的手指印,这个小男孩看了一眼,懊恼无比地收回了手掌,却又不知道该往何处收。
他脸上挂着鼻涕,瞧着的确狼狈,衣服上打满了各种各样的补丁,然后原温初听见他说道。
“你们……是福利院的人么?”
这么好心,一定是福利院的人吧。或者是教会的人……?
原温初看着这个孩子紧张踌躇的样子,他纠结得要命,原温初问道。
“里头的人,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孩子老老实实回答。
“是阿娘。我父亲去码头干活——一开始是扛包,后来跑船,但是我听阿娘讲,后来轮船失事,就没了。”
他的语气平铺直叙,甚至没有多少情绪在里头,但是里头隐藏的皆是苦难。
“阿爷阿婆都得了病死啦。阿娘……病得好似也快要死了。我每日煮一顿粥给她吃。可是她还是一日比一日瞧着气色差……我想,也许,阿娘也要死了。等到阿娘死了,我这么小,没人肯要我,也许只能被送去福利院。”
“你们是福利院的人么?”
原温初默不作声,只是眸光有些幽深。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
“再等一等。”
“什么都会好的。”
她不知道要多久——但是一定等得到。
……
顾铮行开车把这个小孩的母亲送去了医院,这个小孩待在医院走廊里头,踌躇无比,他瞧着神色忐忑不安,顾铮行犹豫了一阵子,想了想,主动带他去旁边的旅店洗澡换衣。
其实洗干净倒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孩子,睁着眼睛看着她,不哭不闹。原温初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这样的孩子在港城多的数不过来——或许在眼下这个世上,也多得数不过来,没有谁在意,宛若野草一样。
陈实在码头的时候,收留过一些,大概是在这些孩子上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但是他这个举动,让人更加信服他,认为自己死了,这个码头大佬也能够照顾自家妻女,所以更加卖命跑船,更加凶悍办事。
这个孩子,送到陈实那边,他应当能够照顾好。
原温初在心里头叹气,她转过身,却看见一个人匆匆穿过长廊向着她走过来,光线晦暗,午后的日光投射在她身上,落下星星点点斑驳的光斑来,那个男人穿着深灰西装,从走廊走到疾步走到她面前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隔了数秒,这个男人抬起头同她对视,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而原温初听见他开口说道。
“你要查顾铮洲之前的那个未婚妻是不是?”
原温初的神色有些凉。
她不奇怪殷惜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做到他那个地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足为奇,对面的男人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你要对付顾铮洲,从那个女人下手走不通,那个女人很执拗,而且很袒护顾铮洲。”
原温初默不作声,殷惜看了她一眼,看见原温初好似没有其他反应,他的呼吸都急促了一瞬,但是他自己适当地调节过来,然后他盯着原温初的那双瞳色浅淡的瞳孔,认真说道。
“他真的不好对付。”
原温初心想,她当然知道顾铮洲不好对付——否则也轮不到她来动手,只是殷惜都能把她解决掉,而殷惜则是继续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