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
“莫不是姓刘?”
姚氏立时颌首,“似是姓刘,记得翠儿回禀时说,正是那当日毒害你的狐狸精的贴身婆子。”
余小晚不由冷笑。
茯苓啊茯苓,你倒是推得干净,刘婆子当日为你断了腿,今日却还有为你抵罪丢命。
姚氏微叹了一声,低咒了一句:“那该死的狐狸精,看她还能逍遥多久!”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乌色的药丸递了过来。
余小晚只稍稍一闻便认出是那服下可假意小产的药,玄睦之前曾送过她一枚,她溶了浇了时晟厢房的铁树,这第二枚……
她想了想,既然有孕都能诊出小产,那假孕大抵也能,留着或许有用,便扒着床沿,塞在了床榻夹缝之间。
姚氏见她收下,这才问道:“这是何药?”
余小晚据实以告,姚氏本也猜测那是去胎药,听罢也没多言,摇头叹息一声。
“锦儿,娘本也不想出此下策,可想想那日在凤凰庵求的签,连那师太都隐晦而言要你离开将军,你便,便想开些吧,到底还是自个儿的命要紧,娘可就你这一个女儿。”
说着,姚氏再度哽咽了。
余小晚拍了拍她的背,稍事安慰了几句,便抽出丝帕,要了胭脂,用描眉的小狼毫沾着,细细在那帕上写下数语。
【溯洄逆流阻且长,溯游逐之艰且难,日日思,夜夜想,到头不过空茫茫。妾无所望,此生求将军一个虚影,足矣。】
胭脂之色,既朱且赤,描成小字又猩红似血,看着竟有些触目惊心。
一句签文,一道心声。
这是写于玄睦的,也是写于姚氏的,更是写于时晟的。
姚氏接过那帕子,反复看了数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锦儿这是何意?既留了那药,为何还有死守此处?莫不是你真的不要命了?”
余小晚悲凉笑道:“娘,这药我留着,只不过是怕我等不到诞下孩儿那一日,若公主下嫁,容不得我,我便赶在那之前服了药,也好让我的孩儿少受些罪。”
姚氏悲从中来,掩面低泣,又不住地劝说了数句,见实在劝不动她,又深知随玄睦离开牵连甚广,也并非良策,终没有再强求。
“娘会再求求将军,待你产下麟儿,便让他放你一条生路,娘好歹还有些私房钱,都给了你,届时你远离这皇城,想来公主也不会再为难你。”
姚氏虽贵为尚书夫人,可到底人微言轻,苍国又格外的重男轻女,她本身有儿子却还能惦记着她,不顾上官明盛怒冒险过来看她不说,甚至想助她逃离时晟,已属不易,再多,她也无能为力。
余小晚心知肚明,对她还是有些感激的。
“娘也不必太过忧心,这毕竟是将军的子嗣,将军总会护着的。”
如今也只能这般想了。
姚氏微叹了口气,又与她絮絮说了许多,天色微亮之际,这才携着那沾着胭脂的帕子匆匆离开。
此后又过了数日,听院中丫鬟婆子小声议论,说那个长相俊俏的独眼皇子已启程返国,城中便只剩那纨绔的朱国皇子还未离开,那朱钰倒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事没走,竟是非要缠着三弟上官昌平要他教他武艺。
余小晚倒是颇有几分伤感。
玄睦终走了。
带着为她而挡的剑伤。
也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相见,即便再见也是物是人非,这一段似真似假的情意,大抵也烟消云散。
自打姚氏来过之后,时晟便极少踏进小院,也或许来了,只是她已睡下,并不知晓。
那日午睡,似是听到廊下议论,说是九月初九公主便要下嫁将军府,想来时晟必然很忙,忙着婚事,忙着对付苍帝,还有那个不省油的茯苓。
不知不觉过了许多日,每日待在屋中,只能隔着窗子望着阳光,竟有些不知岁月,还是问了丫鬟才知,竟已进了八月,算来,关在这一方天地已有月余,她假孕也足有两月了。
养了月余的腿伤,依然不敢乱动,赵淳说,她的底子已经毁了,身子虚弱,又是错骨而长,自然恢复的极为缓慢。
其实也还好,只要不乱动倒也不疼,最近她已经不用心凝形释了,只是两条腿骨折之处弯得有些别扭,幸而袭裤盖着倒也看不出来。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真真儿的月圆之夜,余小晚隔着朦胧的纸窗望月,竟有些睡不着,辗转反侧之际,却听院门吱呀一声轻响,随即便是杏儿的低呼。
“奴婢给将军请安。”
纸窗映着一道模糊地黑影,不久便转进了屋中。
余小晚背对着他躺着,继续装睡。
时晟在她身后坐了许久,才开口道:“深眠者气息低沉,呼吸绵长,你次次装睡,是心中有鬼,还是在怨恨我?”
余小晚心里咯噔一下,又僵持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
时晟低头望着她,映着跳动的烛火,那张惯是冰封的脸似乎温和了许多。
“将军……妾身……”
不等她解释,时晟探手取过了她的首饰盒,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床铺之上。
余小晚怔住,眼睁睁看着他一件一件翻挑着那些朱钗金链。
“你赠给喜儿的首饰我都看过,这里的我也看了,当日在阁楼,你头上插的那几样我也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