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略一思索,抖着微颤的手,歪歪扭扭描下句大白话。
【它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到。】
瞟了一眼那最后落款:白晨之。
余小晚微微咬了咬唇,在那大白话后也落了款。
余小晚。
手不行,写的好像毛毛虫爬的一样。
罢了,横竖就她一人看,她满意便好。
余小晚确实极为满意,左看右看,满意之至。
白晨之,余小晚。
晨,晚。
第一次这般喜欢自己的名字。
你晨,我晚。
真好……
她又好生欣赏了会儿她与耶律越一同完成的“大作”,待胭脂全干之后,这才叠巴叠巴揣进怀里。
拍了拍,觉得不放心。
她自是想好了如何惹怒敦贤公主让她赐死她,可到底她现在还疑似苍帝的细作,更是时晟未过门的媳妇儿,不把敦贤公主惹到一定程度,她是不会轻易要她死的。
所以……她这惹怒公主的理由,必然会气到公主失去理智,届时,肯定不会好声好气的赐她鸠酒,只怕又是不得好死,这画若这么揣着,很容易被发现,该怎么办呢?
余小晚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有了!
她起身,翻出个针线包,小心的拆了里衣襟口,将那丹青叠了叠,塞进夹层,再缝好。
呃……
针脚好丑。
幸好是里衣,无妨。
再度穿好里衣,她复又躺回榻上,盖着柔软薄被,享受着难得的安详舒适,她的心说不出的平静。
按了按襟口,画卷即便铺得再平,依然略有些凸起,不过还好,不细查根本察觉不到。
不管怎样,有它陪着,她很安心。
它在这里。
他……
在这里……
……
宣历十一年,五月初九,大苍敦贤公主与二品忠义侯大婚。
礼钟卯时初响,公主妆成。
乐钟辰时再响,驸马迎亲。
朱漆门面,灿金铺首,伟岸雄壮的精麟门,迎着初升的晨光,缓缓而开,公主的八抬凤轿,踏着朝霞稳稳抬出,轿顶的东珠熠熠生辉。
驸马一身大红喜袍,胸缠团花,头戴翅翎,丰神俊朗,一骑赤棕骏马,铁蹄哒哒,早已候在门前。
迎了公主,拜别皇上皇后,送亲队与迎亲队合二为一,自精麟门出发,绕过大东街,转到正阳街,缓步而行,绕着皇城显耀了一圈。
一路吹吹打打,鼓乐升天,迎亲队伍之长,之壮,之声势浩大,难以言表,简而述知,直到了公主府前,那队尾不过堪堪踏出精麟门,满城望去,除却围观人潮,皆是迎亲队众。
近乎全城百姓皆出门围观,沿街之上,人推人,人挤人,贫贱的,富贵的,差不差那几枚纳福喜钱的,都是要争一争,抢一抢的,缺钱的混口饭,不缺钱的蹭点东来紫气,到处都是嘈杂的笑闹声,那是震天的唢呐声都掩不住的洋洋喧嚣。
公主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防备有心之人趁机作乱。
余小晚混在恭贺的人潮中,立于前厅院内,能进了这院子立等的,都是高门贵胄,而能进前厅坐候的,仅皇亲国戚。
余小晚这半吊子公主,却是被人无视了。
直等到将近午时,驸马才拽着红绸,牵着公主入了前院,跨火盆,打马鞍……一系列缛节不可免俗,这才终于入了前厅,行拜堂礼。
一拜天地。
二拜万岁千岁。
最末,夫妻对拜……
余小晚站在人群中,一直笑着,笑得从不曾这般开心过。
她听到了,咔啷一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最后一条主线任务也完成了。
副本所有任务都完成了。
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可为什么……眼泪总是忍不出涌出来?
她明明很开心的,明明……很开心……
“礼成!送入洞房!”
那温润如玉,淡雅不俗的男子,一身朱红喜袍都掩不住的不染纤尘,手中红绸嫣红如血,握在他细长的指间,牵着他将会相伴一生的女子,缓缓走出了前厅,走出了院门,走出了她的生命。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施舍过哪怕一点视线在这人群中,尽管她清楚,即便他看,也是看不到她的。
数百桌席面摆在公主府后花园,余小晚虽是时晟未婚妻,可到底尚未成婚,只能随着一众不受宠的庶女端坐席上,这也就是公主大婚大宴全朝,旁的时候,她们这些卑贱女子哪有资格出席这般郑重的场面。
时晟与几位亲王一席,冰封的墨瞳隔着重重人潮落在她身上,越望,眉心便蹙得越紧,面容也越发冷肃了几分。
恭亲王随着一众人等灌了耶律越几杯,将位置让给那些更喜哄闹的世子们,独自端着酒杯坐回席边。
见时晟蹙眉远望,他也随着他望了望,到处人头攒动,这还是各个都讲着规矩礼仪,依然花溜溜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恭亲王抬掌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看什么呢,这般认真?该不会是看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吧?”
时晟收回视线,扫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已若寒冰。
恭亲王砸了砸嘴,不敢再调侃,执起酒壶望了一眼满桌子畏惧时晟噤若寒蝉的亲王王妃们,再度站起,嘴里嚷着还要去灌驸马几杯,脚下抹油,开了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