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虚软地不可思议,方才还能凭着一股蛮力坐起,再倒下却是连一根手指仿佛都抬不起来了。
她喘了口气,视线挪到桌上跳动的烛火,还有桌旁端坐的一人。
他……他是何人?
那人背光而坐,手持书卷,正抬眸望着她,面容隐在暗影中,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满头白发银霜一般铺了满肩。
她怔了一下,转开视线四下环视,这不过是个普通厢房,除了那人,再不见半点人影。
怎会如此?方才明明听到耶律越的声音的,为何到处不见他?
幻听吗?
光影一晃,那人起身,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探手摸向她的额头。
“想喝粥还是面汤?”
如此近的距离,便是如何背光而坐,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耶律越!
他竟是耶律越!
她虚弱的抬手摸向那白发,“你……这……这究竟是……”
抓住她的手塞回被窝,他又问了一遍,“想喝粥还是面汤?”
“粥……”
话音未落,他已扬声吩咐:“上粥。”
不大会儿,刘子端着热粥进来,俯身弯腰送到床边,耶律越返身靠坐床头,轻轻将她抱起靠在怀中,这才端起那粥,舀起一勺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她木然张嘴喝下,又一勺,再喝下,再一勺……
“孩子!”她突然瞪圆了眼,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肚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粥撒在褥上,“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顿了下,她又加一句:“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呢?!”
耶律越像是没听到般,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拿着勺子,拖着她抓在胳膊的手,又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
“喝粥。”
她哪里喝得下!
“孩子!孩子在哪儿?!”
粥又撒了。
他毫不在意,又拖着她抓在他手臂的手,重新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喝粥。”
声音淡淡,无波无澜,不受任何外力影响,哪怕是她的泪流满面。
她紧抓着他的手臂,明明浑身虚软无力,却还拼命抓着,哽咽的几乎不能成语。
“孩子,你先告诉我孩子在哪儿?!”
又一勺粥递到了她唇边,再度被她摇撒。
他看了眼被褥上斑驳的粥,又看了眼她,突然扬手!
啪啷!!!
粥碗碎了一地,勺子摔到桌边,碎成几截。
“死了!那个野种死了!我!掐!死!的!”
那般好看的唇,却说着这般残忍的话。
余小晚瞬间便崩溃了!
“不!不可能!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你怎么可以?!怎么下得去手?!!!”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呵!”耶律越面容瞬间扭曲,一把箍住了她的下颌,“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撒谎!”
她被迫仰着头,眼中的血丝一点儿不比耶律越眼中的少。
“我没有撒谎!那真是……唔!”
嘴突然被堵住!
耶律越狠狠捂上她的嘴,手下不断用力,不断!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手杀了你!”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耶律越,明明是在笑着,眼中却充斥着憎恨痛苦愤怒说不清的情绪,单薄的皮肉下跳动着青筋,如玉的面容扭曲到极致。
他死死瞪着她,眨都不眨,眸中血丝迸裂,惊悚骇人。
余小晚惊住了,泪水汩汩而流,想说什么,却被捂得死死的。
完了。
孩子只怕是……
不,不会的!昨日他明明还在她肚子里弹踢着,小脚丫隔着衣袍都能摸到……
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她的孩子没了,更不相信他会死在自己亲爹手中,绝不相信!
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子力气,她突然推开他,呼咚一声翻下床。
“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
心凝形释用了,没用,身子依然虚软的站不起来。
她好恨,恨自己的孱弱无用,竟然连爬出去都这么艰难!
离魂!
对!她可以离魂去找她的孩子!
翻出道具栏,翻出那最后一枚离魂,神识锁定,刚下点下!
耶律越突然俯身抱起了她,痉挛的面容已恢复如初,望向她的视线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想见他?好,我让你见!见他最后一面!”
探手取下一旁斗篷裹在她身上,他抱着她大步出了厢房,三转两转,转到一处院落。
这地方她来过,准确的说是她离魂时来过,正是九斗城县衙后宅,县令的宅子。
刚跨进小院,便听到婴孩的啼哭声,猫儿叫般,细声细气,丁点没有足月孩子的浑厚。
她急切地张望着,脑中嗡嗡作响,根本辨不出究竟是哪间厢房传出的哭声。
“爷!”
丫鬟奶娘抱着孩子正在厢房来回踱步哄着,一见他们,赶紧跪拜行礼。
余小晚勾头望着那小小的襁褓,奶娘极有眼力劲儿的上前送了送,送到她眼前。
蓝底深纹包被,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皱巴巴的小脸,额头的抬头纹层层叠叠,小老头似的,正张大了嘴哇哇哭着,露出的牙床光秃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