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看他苍白如纸的脸,那可当真是一丝血色都没有,就连本该粉嫩的嘴唇都几乎与脸同色,无需诊脉查伤,单看着他如此孱弱的模样便知,他这几次三番的撕裂伤口,真真儿是伤了根本。
余小晚不忍再看,她不喜欢亏欠别人,更何况对这孩子何止是亏欠,更多的还有怜惜。
“时上官氏,你便去给玄九皇子叩个头吧,若不是他极力保你,你哪儿还有命在。”
苍帝的一声带着几分威严,瞬间拉回了余小晚的思绪。
她喏了一声,向前迈了两步,抚摆便跪,玄睦探了探身,想拦,可终归是顾全大局,没有敢拦。
苍帝始终半阖着眼看着,片刻后才对时晟道:“虽说她没有窝藏刺客,可线索都指向了你的将军府,你身为主人,责无旁贷,莫再拿什么避嫌搪塞朕,即日起,继续给朕抓刺客去!限你大典前将其缉拿归案,否则,必有重罚!”
时晟抱拳:“是!”
余小晚已起身退到了时晟身侧,两人都静等苍帝提和离一事,却不想,苍帝避而不谈,满口都是玄睦相关。
“玄九皇子义薄云天,实在让朕钦佩,望归,你可要好好照顾。”
一声亲昵的望归,仿佛瞬间拉近了时晟与苍帝的距离。
苍帝又看向余小晚,“玄九皇子可是救了你,稍后你们护送他一道回府,切记一定要好生照顾,尤其是你这主母,平日定要多去照看,竭尽全力也要让他参与大典!”
余小晚不由心头咯噔了一下。
让她竭尽照顾?
她偷瞄了一眼苍帝,却见他笑得一脸的和蔼可亲,仿佛长辈叮咛,看不出半点居心叵测。
又聊了片刻,敦贤公主求见,见了时晟,二话不说,唤了便走,说是又有了新线索。
时晟抱拳告退,转身之际,深邃的眸子斜睨了她一眼,眸光复杂。
时晟走后,苍帝并未让她离开,却也不与她说话,就那么把她晾在了原地。
她便规矩地站在一旁听他与玄睦一问一答,问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本是抱着誓死不与时晟和离的态度进的皇宫,却不曾想,最后竟成了接玄睦回府。
一路上,尽管已走的极慢极慢,还是避免不了马车摇晃。
余小晚探身坐在一旁,小心地护在坐榻外,坐榻虽小,却还能勉强躺下玄睦。
午后的斜阳漏在玄睦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随着车帘的时起时落,光影斑驳,忽明忽暗。
余小晚忍不住一声轻叹。
他的睫毛染着光痕,微微颤着,明明并未睡着却还在装睡。
“殿下这又是何苦?”
樱蕊般的瞳睫明显滞了一下,缓缓张开,半阖的眸子带着几分躲闪,只看了她一眼便慌忙垂下。
“夫人无事便好。”
“殿下,不问妾身吗?”
玄睦明显愣了一下,“问什么?”
“殿下不问,妾身……”余小晚顿了一下,突然改了口,“渊儿不问,我可要问了。”
这一声“渊儿”玄睦立时便抬起眼,清透的眸子如晨起的清泉,顷刻便溢满了喜悦。
“夫人请问。”
“你那血衣布缕从何而来?”
“那是……我的袭衣。”
“你的?”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云缎虽珍贵,可也不是无价之宝,更不是苍国独有,玄睦即便再不受宠,毕竟代表玄国出使大苍,自然也要配备些符合身份的衣物。
玄睦以为她不信,紧忙解释道:“若夫人不信,我还有一件,回去取了给夫人瞧瞧。”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了,渊儿还是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话已至此,玄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他依然轻轻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再度垂下了头,半敛的桃花眼,带着少年独有的乖巧。
“我,没什么要问的。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与夫人萍水相逢,早晚都是要分离的,夫人有夫人的路,我有我的路,长到这般岁数,不怕夫人笑话,即便是母妃尚在,我也从未有过这般岁月静好的日子,我已很知足了。”
皇宫大内,哪里会有什么岁月静好,余小晚即便不曾去过,心里也是清楚的。
尚不到分离之时,玄睦已染上了分离的伤感,余小晚不忍看他如此,转了话题。
“那日你是如何帮我开脱的?将军心细如尘,我怕他再问起。”
“那日……”
玄睦将那日余小晚昏迷时发生的事,大致复述了一遍,说到生辰时,余小晚微微诧异了一下。
“那日是你生辰?”
玄睦颌首,神色带着几分落寞。
余小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为何不早说?”
却不想,玄睦竟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孩子气地嘟囔道:“我这年岁都可以娶妻了,早已不是孩子。”
余小晚有些好笑,“好,渊儿不是孩子。上次是我的不是,待会儿回府,我做碗长寿面给渊儿吃。”
玄睦瞬间抬眸,美丽的桃花眼,在这忽隐忽现的阳光下,依然灿若星子。
“夫人亲手做吗?”
余小晚含笑颌首。
桃花眸中的璀璨瞬间更绚烂了几分。
然而,不等余小晚问他喜欢什么面,玄睦刚刚扬起的笑意突然散去了,他像是着了魔似的,探手抚上了余小晚蹭上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