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落座的三个中年男人齐刷刷:什么情况?
这是章总的……什么人?!
好骄矜的口气。比秘书要强硬点,比情人又刻板些。
门口的人转身要走,章郁云喊她,“你去哪?”
“找护士重给你配药,种针呀,今天的药用完。”车轱辘girl也有派得上用偿的时候。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桐城分厂那边都传章先生的家务事:他太太很不好相处。人漂亮,性子冷,还也是干我们这行的,够章先生喝几壶的。
梁京喊来护士给章郁云种滞留针,房间里逗留的几个男人早没影了。因为章先生当着他们的面,吃起葱油饼来,铁锅烙的饼,油香油香的。
方秘书笑话老板,是真给你饿惨了嘛,章郁云的清贵架子呢,都散板了。
“对付没眼力见的人,还真不能要脸。”章郁云问梁京,“饼是奶奶给我烙的?”
“她要陈妈这么弄的,粥也是,要你能吃就多吃点。还有,她过几天再来看章爷爷,考虑爷爷精神面貌不好。”
“唔,老太太总是每一步都想得很通透。”
“Elaine批评我了,批评我没有第一时间探望章爷爷。”
“你要见嘛?”果然,如奶奶所料。章郁云不是不肯梁京见,而是顾及着她的情绪,没强求她。
梁京点点头。于情于理,抛开章郁云,她也该看看章爷爷。
章郁云的左手面上,滞留软针挑进血管里,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听清梁京的话,他不乐意了,“你抛不开我了,梁圆圆。”
续上上午的剂量,章郁云一边输液,一边吃梁京带过来的粥,再一边和方秘书交待了几件急办的项目,全是资金出入的。
他把自己的人名章交给了方秘书,“你和秦晋商量着办,我这里明天去公司,晚上晏云说来替我的。”
方秘书:“好。你悠着点。”
晚上六点,孙姆妈过来给老爷子送汤水的时候,梁京由章郁云领着见了章仲英。
床上的老人,伤在髋关节,这个年纪挨这样的刀子苦,连翻身都难,梁京能听见老人细碎的哼吟声。
这全然不是素日里儒雅、掷地有声的章爷爷。
章郁云挨近病床边坐着,声音在爷爷耳畔,试图告诉他,爷爷,圆圆来看你了。
章仲英重重出了口粗气。人到底伤了元气,不到半日前,梁京还和Elaine争辩,争辩为什么好好地总要说丧气话。
看着往日如山一般地屹立在众人眼前的章老,訇然狼狈地倒下,梁京才意识到,奶奶求得的齐整体面是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选,章仲英自然不愿意在一个小辈面前,这么站不起来。
爷爷始终没说话,章郁云伸手拉梁京上前,“你喊他一声,他现在是老小孩呢,要哄?”章郁云自然知道爷爷清醒得很,疼归疼,老爷子一点不糊涂。
他这是怪郁云自作主张,乃至,逼宫到他病榻前了。认不认我也把人带过来了。
章仲英不会为难别人家的孩子,他只气郁云这样擅专、蛮横。
梁京真真喊了一声,依旧从前很有分寸的称呼,不逾矩半分,“章爷爷。”
床上的人不理会边上的二人。章郁云无妨地眉眼安抚梁京,再朝爷爷说话:“反正人家来看过你了,这里面还有梁老太太的意思。”
“您拂人颜面,是您不体面。”
“我们还有事,今晚没人陪了,我也不是铁打的。晏云来替我,你有什么苦冲老二可尽诉。”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梁奶奶说,圆圆写一手漂亮的软笔。徐起屾那里,我打算好了。一幅馥孙的怀素《自叙帖》,还有一幅叫圆圆替我捉刀,反正我俩字迹很像。”
直到章郁云与梁京离开病房,章仲英都没说话。
梁京稍微有点吃心,章郁云却没所谓:有时候,没表态才是最大的生机。
*
章家老宅。
章郁云再晚点要见几个本家叔伯兄弟,交待一下爷爷的伤情。今晚他们歇在这里。
梁京说,多少年没碰毛笔,她不行的。
章郁云宽慰她,多少写给我看看呢。再说,少时积累下的童子功,不是那么轻易就散尽的。
“你让我替你捉刀的意义是什么?”
章郁云在和一家银行谈对公信贷。熟悉体制框架的,或是常与银行打交道的,都知道多数银行家都是对公业务出身的。
且这家银行的一把手,时近退休之年,那些长期合作的对应大型、超大型企业都知道,这个时候派个新官来,昭然若揭的局面。
这位徐某人,章郁云打过几次交道。属于一路顺水平蹚,原生家庭就是中产出身,自己成家立业后的生活也是繁花遇锦,妻子属于那种气质妩媚两不误的都市丽人挂,育有一子。这类人,早炼就了无欲则刚的本事,轻易豁不开他的阴暗口子。
酬酢席面上,也是人狠话不多。上回在拂云楼,临时溜出来见梁京那次,章郁云就是差点喝栽在对方手上。
是人总有一两件爱好。徐起屾就是书法爱好者,从他私人款项中划出来的书法字帖购买明细来看,还真是个痴人。
章郁云打算投其所好,送对方几幅相中的字帖。其中就有背临的《自叙帖》,
再有就是拿幅素人的字,请徐起屾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