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了好几度。梁京依旧衣衫单薄,她一身一粒金色扣黑色小西服、杏色雪纺衬衫、黑色修身长裤,先前在公司里她是穿了件白色背心毛衣的。
为了职业庄重,她来前脱在了车里。长发也细致地低束成马尾。
气质娴静文弱,但谈吐得体。傅先生那头暗自度量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艳羡谁。章先生在他们这行内是出了名的有腔调的三世子,他的女友再出挑优秀也不稀奇,人家有这个资本;但这位梁小姐又沉静超脱极了,看人的目光纯善又招人。
半应酬半交际的技术谈判进行地还算顺利。尤其翻译属于业内人士,沟通起来更融会贯通。梁京属于傅先生公司编制的外援,但客户那头不管这些,应酬桌上,无非就是甲乙两方,以及男女两方。
一群男人霍霍在一起,多少品质参差。尽管秦晋那头千叮咛万嘱咐,不是什么大头兵,你可千万别错了主意,拿人家女生供客户调侃消遣。
傅先生当时就回老同学了,“那这么不能摔打的千金,你放出来干嘛?”
“少废话,干活拿钱,银货两讫、两不耽误就行了,懂?”秦晋在他们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君子,鲜少有什么值得他动气的人或事。
“你的人哦?”
“总之,是你我都消遣不起的人。”秦晋那头这才和傅说了实话。
又要是天上星又要作及地花。这是章先生爱护这位梁小姐的心意。
客户要今天在场唯一的女同僚一起喝一杯。傅先生正为难呢,梁京丢开手里的百乐签字笔和录音笔,表示她并非傅先生营内的人。但秉着支援合作的来意,她愿意替傅先生敬诸君一杯。
仅此一杯。
说着,她起身捏起手边的高脚杯,饮尽了一杯酒。随即落盏归位。餐巾拭嘴角的时候,顺带着薄薄吐出了一口来,这个伎俩还是章郁云教她的。但可惜他喝白酒多,她喝的是红酒,吐多了难看也露馅。
为首的日方代表鼓掌称赞,说很少见到不忸怩但又足够骄傲的女通译了。
对方也夸赞她,日语讲得足够道地。
去日本留学几年?
梁京摇摇头,是家中祖母去过。祖母日文讲得很好,早期也帮出版社翻译材料书籍。
寒暄来往了几句,傅先生等着梁京翻译呢。后者莞尔,没正经话,您不必知道了。
酒过三巡。趁着服务员置换空盘、给客人拿净手毛巾的时候,傅先生邀客户代表到里厢雪茄房坐会儿,非谈判技术层面了,又是男士抽烟环境。
傅就没要梁京跟进去,
得空的她说去洗手间补个妆。
*
隔壁包间似乎在庆生,乱哄哄,动静闹得很大。偶尔有小朋友拿着彩球跑出来追闹,梁京一一躲过他们,径直往洗手间去。
她酒量浅,今晚局面也极力在维持平和。
生意人情两不误。
胃里微微翻涌着,脚步加急,冲进洗手间,推开一间未上锁的隔间就冲着马桶吐,
可惜俯身干呕了几遭,没吐得出来。
肩上的包掉地上也没来得及捡。
身后笃笃地一串高跟鞋脚步声,
站定在她门口的动静,“还好吗?”
梁京狼狈地扯了点纸巾擦眼泪、嘴,回头应陌生人的关怀,“还好,谢谢。”
不经意抬眸那一霎,看清来人:
关写意一身得体端庄的黑色长裙,人落拓地站相,很侉。
一只手里指间夹着烟,一只手提着梁京的包。
后者本能地审美观,告诉她,这人的长裙本该昭示着衣品很好,但是却很违和地系着一条不伦不类的丝巾。
花色很浮,很艳。
总之,关写意整个人看上去极为地不平衡。
第75章 、时计渺渺(2)
烟燃到了头,关写意转身去到洗手台边,开水龙头浇灭了烟蒂。
她把梁京的包信手搁在台面上,与她的并排着。
“别误会,这回我没追着你。”说着,不无自嘲地口吻从包里翻出粉饼补妆,梁京愣在原地,而关写意从眼前的化妆镜里瞟她一眼。
彼此无话。
这里是公用领域,梁京却徒然从心底里涌现出些自己闯境的莫名,心念横生之际,她就想离开这里,径直去到关身边想拿回自己的包。
对面的人手机响了,几乎是响铃的同时,关写意突然怒气丛生,扬手就把手机掼在地上,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手机正好落在了梁京脚边,她微微顿了一下,进退两难。
而关写意自顾自地继续补妆,妥帖好面上,再来脖颈处,她抽开了系着的那条丝巾,梁京隐约觉得头皮略紧了紧。
因为她看到镜前的人,项链锁骨处一圈淤青,正好是一个人虎口能卡出的痕状。当事人没事人地在往上面补粉。
她在遮掩,也许,这也是系丝巾的真正缘故。
“你……”
“你……”
关梁二人同时出声,到底梁京钝化了些,关写意转过身来问她,“圆圆,你上回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梁京发现她泥菩萨过河,渡不了自己,又为何要对别人起怜悯心。
她起了些生理痛,咬紧牙关地想撤退。
岂料关写意喊住她,喊她“圆圆,”
“上回在拍卖会上,就想和你聊聊,问问你这些年好不好。其实我知道不好,呵,婊.子生的玩意,怎么可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