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未红按捺不住,直接就问:“岱域是谁?”
“太复杂,一时说不清楚。”松之秋很清楚她有几斤几两,这么复杂的问题,足够把她刚刚开窍的脑子绕出七八个死结来,遂一口回绝,转而道,“你暂时不要回鬼界,和我去山庄吧。”
杏未红扭头:“不要。”
乱世中,山庄依旧安逸太平,千年不变,可她已经不再习惯这样的生活了。鬼界寻仇的人再多,也比平淡的生活有意思。
她喜欢和人打架,也喜欢赢。
况且,教她剑法的那个家伙说过,要她做最厉害的剑修。
松之秋和她摆事实,讲道理:“鬼帝要杀你。”
“要杀我的人很多。”她不在乎。
“你会死。”
“我已经死了。”
和石头讲不通道理,他换了个法子:“你不是不想见虞生?”
“我不去那里不就好了?”杏未红无所谓地说。
松之秋蹙起眉头。
殷渺渺大致听懂了前因后果,笑着打圆场:“阿红是鬼修,回到鬼界修炼才是正道。况且,这也是个机会。”
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松之秋几乎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想用阿红来试探鬼王?”
“不错,西方鬼帝究竟所图为何,一试便知。”
如果网已经编织完毕,幕后黑手只需隐藏在后,等待猎物慢慢挣扎而死就好。想要改变这样被动的处境,就必须打乱对方的计划,迫使他们出面。
她要投石问路。
然而,松之秋没有贸然同意。鬼帝的修为等同于化神,杏未红与鬼帝相比,渺小如蝼蚁,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没人能救得了她。
可反过来想,鬼帝在鬼界一手遮天,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能将他的目光从杏未红身上转移开,未尝不是好事。
他斟酌不定,殷渺渺也不去管,径直问杏未红:“假如要你将黄泉的事告诉鬼帝,你愿意吗?”
杏未红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只觉得这事很有意思:“好啊。”
“会很危险。”殷渺渺也不隐瞒,“我们不知道鬼帝站在哪一边,最糟糕的情况,他会杀你灭口。”
杏未红不假思索:“我不怕,越厉害越好,我喜欢和强的人打。”
松之秋微皱的眉头蓦地舒展。是了,剑魔的《天地一剑》讲的是遇强则强,好胜之心越强,威力就越大。
她和普通的敌人打一百次,都不如和强者对手一次。
“那你知道要怎么说吗?”他问杏未红。
杏未红用力挥手:“知道,我又不傻。”
他投以狐疑的视线。
“我只要告诉他我感觉到的事就行了。”杏未红跟剑王混了一段时间,有了应付领导的心得,洋洋得意地说,“其他的事,我统统不知道。”
笨人笨办法。松之秋顿住,半晌,微微颔首:“也行。”
杏未红闲了许久,闻言兴高采烈:“好,我这就走。”
殷渺渺失笑:“你不喝酒啦?”
“我都死了,又喝不到。”杏未红想一出是一出,没这个耐心寒暄,“等我有空了,再来和那个剑修打。”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不见。
殷渺渺转头看向松之秋,笑着问:“那松庄主有没有空喝我这杯酒。”
“酒已入腹,东洲的清酒,别有一番滋味。”松之秋放下酒盅,颔首告辞,“战事未休,庄中还有诸多事务,下次再与道友把酒言欢吧。”
“大事为先,来日四方太平,我再请二位去东洲做客。”殷渺渺也不勉强,起身相送,“我送庄主。”
松之秋挥挥衣袖:“不必,留步。”
“好走。”殷渺渺意思意思送到凉亭。
松之秋转瞬消失。壶里的灵酒尚温。
直到此时,叶舟才开口:“没想到师姐和仙椿山庄的人还有交情。”
“交情?”殷渺渺失笑,自斟一杯,慢悠悠地饮下,“仙椿山庄遗世独立,哪有那么容易攀交情。”
她和松之秋书信往来不少,说有些私人交情,也并无不可。但她相信,若是其他门派的人也写信求助,松之秋恐怕亦是同样的态度。
谁也不得罪,谁也不讨好,永远维持着友好而疏离的态度,仙椿山庄才能作为世外桃源,存在到今天。
这样的人当然很不好拉拢,幸好生而为人,就有缺点,松之秋也不能例外。只不过,他不爱钱、不爱权也不爱色,他好奇。
对五行之煞这样的异世之物好奇,对岱域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对世界奥秘的好奇。
目前为止,他们的合作都很愉快,毕竟仙椿山庄再不问世事,威胁到十四洲整体安危的大事,总不能袖手旁观。
“先这样吧。”殷渺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忽而问,“你觉得,松庄主喜欢阿红吗?”
叶舟道:“他看起来颇为关心她。”
“挺有意思的。”虽然相聚不过片刻,殷渺渺看出来的事却不少——松之秋显然十分在意杏未红的安危,可提起“虞生”的时候,面色又非常平淡,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然而,阿红当时的眼里露出的却是黯然。
昔年的主人与侍妾,今日的依赖与在乎……真有意思,命运无常啊。
殷渺渺唏嘘片刻,很快回过神,关心起自己的人来:“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