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知道你在宫外过得很好,萧贤一直注意着呢,你也知道宫中争斗不休,你既然已经出去了哀家又怎么能将你拖回来?今日只是……太想你们了。”
霓裳一向不以灵敏机变见长,她虽然感觉到一些违和,却说不出来,更为钱云来一句想他们了而感动不已。
“主子……这些年奴婢都不在您身边,您眼见着瘦了呢,一定是小贤子没将您照顾好。”
已经贵为首领大太监的萧贤听见霓裳的话半点没有生气,甚至还因为这一声久违的小贤子笑了起来。
“这个孩子叫什么?”钱云来看着一直躲在霓裳身后的女孩。
“回主子,她叫小宝。”
“小宝,”钱云来愣了一下,“以前……哀家的父亲也叫哀家小宝,小宝儿……小宝儿……”
“您也叫小宝吗?”霓裳的孩子问,她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清澈洁净。
“是呀,”钱云来笑笑,忽而又觉得伤感,“只是……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了。”
“为什么……您的爹爹娘亲呢?”
“不许多话,忘了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了?”霓裳变了脸色,一把拉住了小宝的手。
“无妨,”钱云来摆摆手,“孩子知道些什么,走吧霓裳,你陪哀家四处逛逛。”
今日的天气真是出奇的好,和昨天比较起来大相径庭,风极轻柔,阳光正好。
早春时节一切都温柔得不像话,似梦似幻又真切无比。
在御花园里钱云来难得有兴致和萧贤霓裳说笑,他们三人边走边聊,漫无目的也无甚么固定的话题,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天的时光就这样消磨了。
到了下午,霓裳被送出了宫,钱云来又吩咐萧贤去请她哥哥来宫中,说是有要事相商。
等钱凤英来时,钱云来已经没什么精神了,她让萧贤将贵妃椅放在花丛旁边,躺在上面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
“臣钱凤英,拜见太后。”
钱云来挥挥手让萧贤出去,然后将她哥哥扶起来。
“没有外人了,不用多礼。”
钱凤英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脸色怎么这样不好,萧贤说你不肯吃药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药太苦了。”
“胡闹,”钱凤英皱起眉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爹不在了可没人会惯着你。”
钱云来失笑:“过去我不过是钱家小姐都可以任性妄为,怎么如今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还要被哥哥呵斥?”
钱凤英说不过她,也不忍心骂她,便只能牢骚两句。
“萧贤说有要事相商,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钱云来摇头:“哪里来的要事,不过是想见你罢了。”
钱凤英皱起眉头,他不是霓裳那样容易糊弄过去的人。
“出什么事了?”
“无事,”钱云来还是摇头,“只是想见见兄长,顺带对你交代些事情。”
钱凤英半跪在钱云来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钱云来鼻头发酸,“哥,你还是回边关去吧,那里虽然苦寒,至少自由自在,寻常没有人敢动你。”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钱凤英皱起眉头,“我离了京朝中还有谁替你撑腰,那些老头子一个个油滑似鬼,陛下也大了,眼见着不肯安分……”
“哥,”钱云来打断了他的话,“听我的,早些离开京城,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云娘……”
“走吧,”钱云来道,“走得越远越好,将家里人带上,别再回来了。”
钱凤英握紧钱云来的手:“究竟发生了何事?”
钱云来叹息一声,知道不说出些道理他是不会听的。
“陛下他……的确是大了,这天下到底姓陈不姓钱。”
“小皇帝想夺权,”钱凤英眉头一皱,“都是一家子,身上都留着同样的血,你是他娘我是他舅舅,难道还能害了他不成?!”
“自古天家无父子,我也不过是提前打算罢了。”
钱凤英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他妹妹一副疲倦的模样又闭了嘴。
“罢了……走便走吧,这京城哥早就腻味透了,倒不如在战场上痛快自在。”
钱云来看着他笑:“这是自然,钱家人都是关不住的野马。哥,我无法出去了,你替我……替我多看看这大好山河,多体会一下自由自在的日子。”
钱凤英叹了口气,总觉得鼻子发酸。
“苦了你了,”他说,“皇帝什么也不懂,等他真到了这个位置,才知道其中的苦处。”
“他是我儿子,”钱云来用力捏了捏钱凤英的手,“哥,不管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你记得要替我守着他。”
“这个不孝子。”钱凤英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我欠他极多,”钱云来深吸一口气,“哥,你以后……便好好辅佐他吧,宁云不会对不住钱家的。”
钱凤英冷哼一声:“他倒是敢。”
钱云来便看着他笑。
宁云的确不会对不起钱家,他还会将是一个完美的皇帝,知人善用、善待功臣。他的故事早就谱写好了,现在才刚刚要开始。
只是……
钱云来看着将坠的夕阳出神——自己的故事却应该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