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钱云来一时真不知道是该可怜自己,还是该惋惜安嫔了。
“今日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钱云来将棋子丢回棋篓中,站起身来。不远处随侍的霓裳立刻拿了毛皮袍子来给她披上。
安嫔却有些意犹未尽,她习惯寂寞清冷,却不是讨厌热闹温暖,在后宫近十年难得遇上一个说得来的人,实在颇有些念念不舍。
“别想我,”钱云来对安嫔眨眨眼,“近来是非多,不能与你走得太近了,等度过这关咱们再好好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安嫔摇头,谁能想到往日不可一世的惠妃竟然是这么个无赖跳脱的性子呢。
出了安宁殿门,钱云来一行人却迎面撞上了十皇子。
这孩子不过七八岁大,是安嫔的儿子,名字叫宁明的,生得很是聪慧可人,性子倒随了他娘,小小年纪倒是颇有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气度。
“丽嫔娘娘安好。”
十皇子规规矩矩的给钱云来请了安。
“是下学回来了吗?”钱云来微笑着问。
“回丽嫔娘娘,是的。”
“真乖,”钱云来赞叹了一句,“快进去吧,你娘等着你呢。”
小小少年又行了一礼:“那宁明便进去了,丽嫔娘娘慢走。”
目送着这七八岁的孩子走进安宁殿,钱云来突然想起了原身的两个儿子,听说也有一岁多了,可惜她过来这么久还没见上一面。
“娘娘可是忆起两位小皇子了?”随侍的冷月问。
钱云来摇头:“性命难保,哪儿还有时间去想他们。对了,今儿皇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听闻刘德王善从宫外找了仵作,仿佛是说那几个宫女的身上带伤,还待仔细查验,却不料停尸处突然失火,几具尸体都付之一炬了。”
“太后那边就没有反应?”
“太后与皇后自然不肯罢休,刘德只说那宫女身上的伤是太监们去阻止她们服药时留下的。这倒是说得通,而且从那些宫女肚子里刨出了一些碎符烂纸,还有好些头发。听司天监的人说,那是邪符,只用拿到被诅咒者的生辰八字或者身上的东西就能施法害人。”
钱云来冷笑:“戏倒是做得很足。”
冷月紧蹙眉头:“听闻上月皇后带领众妃嫔在交泰殿为天下祈福,好似每位嫔妃都剪了一缕头发在佛前烧了,说是能抵挡灾祸。”
钱云来挑眉:“那些头发又必然是经过皇后之手咯?”
冷月点头:“是皇后身边的文雅亲自操办的。”
“戏演得再好,不过是戏,可看戏人非要把它当真,那假也是真,真也是假,皇后此次艰难了。”
“娘娘莫要灰心,”冷月安慰道,“太后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钱云来摇头:“你不懂,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本宫心里不安,你明日抽空去趟坤宁宫再去给太后送点儿补品。”
冷月点头:“奴婢知道怎么做。”
第23章 死里求生(捉)
慈宁宫内,一大一小两个人长跪不起。
大的那个已然算个成年男人了,小的那个却还只是个半大少年。
太后垂目高坐,仿佛一尊慈悲的菩萨。
“皇祖母,形式急转直下,孙儿实在不能再视若无睹了!”
高台之上的太后睁开双眼,立刻变得冰冷无情,全无闭目慈悲之模样。
“你娘已经身陷囹圄,哀家更得保住你。宁阳,三个月后便是你加冠之时,到时候哀家会求陛下赐你封地,从此你便远离这是非之地,积蓄力量,等待有一日你父皇……”
太后没有接着说下去,可她的未尽之语在场的人都懂。
“皇祖母,”还差几个月便是二十岁成年人的四皇子陈宁阳焦急不已,“并非孙儿没有耐心,而是如今母亲被那毒妇陷害已经软禁坤宁宫,我若不发一言岂非被朝堂百官认为是个不忠不孝之徒?!”
太后长叹一口气:“即使让你开口你又能做什么?贵妃程纤的局不知道设了多久,步步为营一环扣着一环。宁阳你要知道,最可怕的并非什么毫无破绽,而是满身破绽,能一言定其真假的那个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颠倒是非偏听偏信,这是权利的力量。你若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生死皆由他人掌控,那便给哀家忍辱负重,打落牙齿和血吞,等到有朝一日乾坤逆转,你再回来,做这万人之上天地皆为之俯首的皇帝!”
“可是皇祖母,”今年不过十六的七皇子陈宁方皱眉,“父皇春秋鼎盛,若要哥哥得登大位,那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远水解不了近渴,难道……难道我兄弟两就只能看着母后被如此陷害吗?”
太后又觉头疼复发,只能挥挥手,道:“你们母亲的事情,哀家自有决断,总之不许你们插手,对外就做个委屈模样,坚称相信皇帝会禀公执法就是了。”
“皇祖母……”陈宁阳低垂着头,“郑基恩这次是否在劫难逃了?”
太后无力的撑着头:“宁阳,你果真是长大了。”
陈宁阳眼中射出愤恨毒怨的目光:“刘德这阉货小人!”
“唉,皇帝被那程纤迷得五迷三道,当初从哀家手中争权夺利之时还是野心勃勃,如今却将权利尽付一阉人之手……罢了,若无刘德,也难以看出朝堂之中如此多的附炎趋势摇尾乞怜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