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好几步,戴漪垂首, 转身要走。
却被他冷声喝住:“你当真喜欢了那人?”
“至始至终,不过一个太子殿下罢了。”戴漪沉默了良久, 缓缓勾唇,眼中尽是决绝。
“三年前,岑夫子也曾问过我,是否考虑好了要在这深宫中长留,如今我也相通了。”她再清楚不过了……戴漪缓缓垂眸,掩去眼角的一抹温热。
“那人并非太子殿下。”慕容衍不肯放弃,仍要做最后的尝试。
戴漪浑身一僵,扯了扯嘴角,转过头,恰好对上了他有些泛红的眼眸, 一字一顿郑重其事道:“我的心上人,正是殿下。”
慕容衍攥紧了拳,面部有一瞬的扭曲,随即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蓦然笑道:“我知晓你今日还不曾想好,也罢,日后我希望能从你的口中听到我想听的。”
戴漪执着地摇了摇首。
慕容衍拧了拧眉,扬袖,将她禁锢在宫墙边上,垂首凝视着她,“戴漪,不要激怒我。”
戴漪眼中晃过一丝诧异。
只见慕容衍缓缓抬起他的左手,接着覆上了戴漪的侧颊。
他的眼中是让戴漪有些看不懂的温柔,手上的力度更是让戴漪下意识便要躲开。
“听着,你日后要嫁之人,只能是我。”察觉到她的躲闪,慕容衍拂在她脸颊上的手一顿,随即挑眉,声音阴凉至极。
戴漪呼吸一滞,蓦地见他缓缓松开对自己的禁锢,又见不远处有一行宫人簇拥着一人而来。
“温公子……”
“温公子留步……”
“哎,温公子!”
戴漪听闻了不少唤着那人名儿的声音,有些惑然地抬眼望去。
月光下那人斜斜簪着一支幽蓝长簪,古朴典雅的样式,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垂曳及地,愈发地衬得整个人的身形颀长。
戴漪抿唇,回想起之前在太学堂时准备文言考验时,祁奕同自己讲解到的“君子端方,如玉温良”。
先前她本是觉着岑夫子就有几分君子如玉的风范,如今看来倒真是有人端方如此。
慕容衍还不曾走远,便瞧见戴漪直直地远视着温府的大公子,不由得拧了拧眉,脸上的不悦尤其明显。
丝毫不在意慕容衍脸上的表现,戴漪依旧望着那被诸多宫女簇拥的对襟长衫的男子。
明明是神情高雅不可攀附,眼中却是温柔到滴水的人……戴漪不由得拢了拢袖,出声感慨:“那人便是温晗?”
慕容衍低沉地应了一声,十分不悦她的目光全然向着那温晗。
哪知那人竟是丝毫不避讳,径直朝自己这边走来,拱袖道:“衍世子。”
慕容衍的手紧紧攥着衣袖,十分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招来了戴漪的一个白眼。
慕容衍心下一个咯噔。
“你便是朝阳公主要嫁的温驸马?”戴漪也是毫无顾忌,直直地盯着温晗瞧。
“敢问姑娘……”
“她乃戴贵相千金戴漪。”慕容衍挡在二人中间,冷肃道。
戴漪绕开他,侧过身子瞧向温晗,“公主果真是好眼光。”
“不敢当,多谢姑娘称赏。”温晗一愣,随即垂首躬身,端的是一副彬彬有礼。
戴漪静默地注视着他墨色的眸仁,有些怔怔然,不知不觉地想起了那日在湖心亭时岑一与自己说话时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快些回掌心楼去。”慕容衍不耐烦地催促道。
温晗原以为戴贵相的千金是个凶神恶煞,不料竟是这般倾城姝色,不由得心下多了几分感慨。
见她主动相问,温晗本秉着礼尚往来多聊几句,却听见“掌心楼”三字,笑意凝滞在唇畔,渐渐收敛了起来。
“温驸马倒是有几分闲情逸致来宫中。”慕容衍与他并排走着,旁敲侧击地问道。
“不然。乃是奉着皇后的宣召,与公主见上一面。成婚前,此乃最后一面罢了。”温晗拢了拢袖,随即仰首,望着月上中天的夜景,勾了勾唇角。
慕容衍抿唇,沉了脸,不再多言。
“那戴贵相千金,住在掌心楼?”
“与温驸马怕是毫无关联罢。何需多问?”慕容衍不悦地皱眉,摆袖加快了脚步。
“公主与她情同姐妹,我便是多关心一番也不为过。”温晗面上没有丝毫尴尬,反倒应对自如。
慕容衍沉着脸走在前头,走得愈发快了些。
温晗轻轻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回首再度望了眼缓缓合上的宫门,眼中是说不清的沉寂。
戴漪回到掌心楼中属于自己的厢房时,正巧看见巧儿坐在门槛前撑着下巴打瞌睡。
“你这是作甚?”
“嗯……见小姐迟迟不曾回来,等得有些久了。”巧了捏紧了袖子,拭了拭嘴角,揉了揉眼睛,试图甩开眼中的困意。
“罢了,今晚与我一同睡罢。”戴漪长长叹了一口气,提起裙摆入了厢房内。
“小姐你不是最厌恶入睡时旁边有人接近么?”巧儿仿佛被吓到,忙追了进去,顺手合上了门,因着上回的教训,她还特意加上了前几日央求宫匠精心打制的一把锁。
“今夜我害怕。”戴漪沉默了良久,蓦然启唇。
巧儿闻言,顿时呆立在原地,宛若风化的泥塑。
跟在自家小姐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听闻她说“害怕”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