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如此,祁奕不由得拂袖,扬指取了盘侧那柄长匙,捞了一块,缓缓递至薄唇畔。
冰冰凉凉的触感,混着樱桃特有的釉质口感,倒是不赖。
“如何?”祁晚薇眼眸含着期待。
祁奕心念几转,冷声批判:“实在不好。你且搁这儿,再命人做些新的来。招待戴相千金,怎可如此怠慢?”
祁晚薇难得见自家皇兄这般,忙领了侍女匆匆离去。
入了宫中,戴相及戴夫人皆循着祁皇往雪深密林处踱去。
戴漪冻得鼻尖儿微颤,立在雪地里,又实在舍不得枝头缀满雪的景致,索性闭上眼,许了个愿。
祁奕踱入凌珞园时,便瞧见戴漪换了一身嫣红绒袄,双丫髻上斜斜地簪了一抹梅钗,幽蓝的裙摆上绣着的亦是枝枝蔓蔓细细缠绕其旁,整个人很是静雅地立在树下。
“皇兄,你可见着漪儿了?我又重新做了一碗,邀她尝尝去。”祁晚薇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
祁奕眉目凌然,挡在那幅令他惊艳的雪中美人图前,“你且往那边去寻。”
祁晚薇看了看祁奕指着来时的方向,并不知情那是相反的地方,忙不迭的掉头往那边去。
戴漪缓缓睁开眼,就瞧见一柄样式低调古朴的纸伞面,随即顺着伞柄,目光落在那指节分明的手上,继而仰首,对上了一双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眼眸。
到了东宫的雨石阁。
戴漪下意识止住了步子。
祁奕持着伞回首俯视着她,眼眸沉静。
“殿下?”戴漪不安地唤道。
“里头暖些。”祁奕的眸中多了几许墨色。
戴漪点头。
踱入阁内,她便被窗台一株盛放的红梅吸引了目光。
察觉到身后仿佛有视线投来,戴漪警觉地转过身,便瞧见祁奕面色平和地递了一杯热茶过来。
戴漪一愣,余光一瞥,竟落在了桌案上的那个白瓷碗里的食物,久久挪不开目光。
祁奕见她往桌案去,捧起了那碗原是自家皇妹早就为之备好了的樱桃冰络,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捻了捻指,祁奕搁下茶盏,轻步上前。
心下暗暗庆幸事先将原来的祁晚薇宫内的玉碗换成了自己宫中的白瓷碗,不然怕是要露馅。
白瓷碗中冰块晃晃悠悠,中间盛着几枚色泽鲜艳的樱桃,戴漪瞧得眼中尽是迷恋。
很是喜爱。
“殿下怎会知晓我欢喜这个?”戴漪回过神,注视着祁奕平静的脸,问道。
与此同时,她想找出这副皮相内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心肠。想想就很是让人期待呢。
戴漪弯唇,眸中的笑意更甚。
“并不是予你的。”祁奕掩在袖内的指尖细细摩挲着,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夺回了那白瓷碗。
戴漪一愣,很少有人能对自己的笑颜不为所动的。
第3章 教训污蔑
“殿下?”戴漪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白瓷碗里红得迷人眼的樱桃冰络上,软软地唤道。
祁奕背过身去,恍若未闻,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
戴漪垂了垂眼睫,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桌案上的绘染的雪地梅枝图。
一笔一划遒劲有力,虬枝盘根错节,戴漪瞧得只觉得那精妙的构图里好似缺了一些什么。
电光火石间,她侧过头,蓦地想起了之前窗台的那盆梅花。
“殿下的画可是还未作完?”她小心地绕至他面前,俏生生地问道。
祁奕挑眉,“你会?”
戴漪闻言,断定了心中所思,“臣女不才,只觉着那瓶中的雪梅生得好看。”言罢,她踱至窗台边,捧起了那瓶盛放着梅花的物什。
祁奕掩在袖口内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眼中尽是淡漠。
他早已察觉戴漪方才见到樱桃冰络时十分不见外的用平辈自称,如今她竟是又以“臣女”自称。
原因不乏有一:就是馋着那碗冰络。
“你这是在威胁孤?”祁奕思索罢,沉声问道。
戴漪掩袖,敛去眼角的那抹笑意,佯装无辜,“殿下有所不知,臣女自小便爱食此物,此番匆忙奉旨入宫,自是未来得及尝得上府上的。若是殿下愿割爱……”
祁奕心下微微一叹,愣是如何亦料不到堂堂戴相之女会因为区区一碗吃食抱着自己的梅瓶掷地有声,振振有词。
“也罢。”二人僵持不下时,祁奕蓦地听见了外头的急促的脚步声,眉头一拧,索性允了戴漪。
反正此物本就是自身为了测度她喜好的筹码。
如今看来,自个儿倒是押对了筹码。祁奕见她眉目欣喜,不觉然轻步避身而出,立于门外。
在她瞧不见的地方,祁奕原本佯装淡漠的眼中亦是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皇兄,可让我好找。”来人脚步匆匆,正是独行的祁晚薇。
“你来此所为何事?”祁奕方才便察觉到她的脚步声,如今看她这般焦急神情,不觉心生疑惑。
祁晚薇拂了拂袖,又将散落在肩的鬓发勾指绕了几转,“父皇留了戴相一家,赐了晚宴。”
闻言,祁奕不由得怔住,随即缓过神瞥了眼紧闭的屋门。
“哎哟。”此时,墙头蓦地传来了一声哀呼。
兄妹二人忙抬眼望去。
不料竟是……
“百里姌,你为何在此?”祁晚薇快人快语,快步走到墙角,俯视着瘫坐在雪皑里的素色衣裳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