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几转间,周诰才察觉到戴漪倏地沉下脸,放下酥饼,蹙眉退回了整个精致的酥饼匣子。
见状,周诰不禁冷汗直冒。这美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出师未捷的周诰回到位置上,引得周旁人一顿嗤笑。
“周公子,人家戴贵相千金是怎样一个人物,相府什么珍馐不曾尝过,又怎会稀罕你这小小的酥饼?”
“正是呢,如此磕碜之物,倒是亵渎了咱们的戴美人。”
周诰原本面容出众,又善讨众官宦巧姐欢心,此番被这般消遣,自是有不少小姐们为之愤愤不平。
而这些动静,已然被前排的祁奕尽数听了去,他执着画笔的手微顿,眼眸中掠过一丝烦躁。
原本进了太学堂,以为能瞧见戴漪那副困倦惫懒的宛若猫一样的娇态,哪知竟是瞧见她接过周诰的酥饼匣子,竟尝了尝……
——果真是孰人予她吃食,她便会与之交好么?
这样的念头循着手中的狼毫不断牵引缠绕着,祁奕不由得抿唇,心下一股无名的烦躁。
然而,他的烦闷却在身后小姐们为周诰打抱不平找戴漪麻烦时,骤然平复。
又听得戴漪掷地有声,鄙夷不屑道:“你们这些个娇滴滴的小姐们既是欢喜周公子,轮番找他献殷勤去便是,与我何干?”
此言一出,大有得罪一大片官宦小姐之势,奈何戴漪从不曾把这些杂碎搁置在怀,她的目光一直留意着坐于最前头的太子殿下的反应。
祁奕蓦地攥紧了笔杆,画上走势游龙,最终蘸了梅花图样的色泽,笔尖在空中稍稍一顿。
不知怎的,他的脑中便浮现了昨日戴漪尝着樱桃冰络时,那比樱桃还要诱人的唇瓣色泽。
身旁的侍从小声提醒道,祁奕不由得定了定心神,绘染着最后的梅花时,仍是有些止不住地心猿意马。
“岑夫子来了!”今日负责盯梢的小公子忙扭头朝堂内的人大声呼道。
“汪呜~”不知怎的,戴漪膝上的幼犬像是得着什么口令似的,晃了晃尾巴,直直往门边的岑一扑去。
岑一今日一袭月白长裳,愈发衬得人清净舒爽。
只见他抬起宽大的袖摆,俯身将那犬儿抱进了堂内,搁置在讲台上。
“今日这般凑巧,咱们来聊聊烹饪狗肉之法。”
戴漪原本慢悠悠地喝着巧儿递来的茶,蓦地没忍住,轻咳出声。
当下一个拍案起身,“夫子你敢动?”戴漪凝眉,语气尽是威胁。
岑一见座下的戴漪面上多了几分愠怒,淡淡笑开,“戴漪这般阔落地起身,想必是有脾气了,夫子倒是不敢动……”
一时间哄堂大笑不已。
第6章 砸场子啦
“夫子有所不知,戴漪此脾性倒是在咱们太学堂出了名儿的。”
岑一拂袖,循声望去,说这话摆明拆台的,正是慕容府上的世子爷。
“如若往常,戴贵相之女的脾性,估计岑夫子今日那身锦衣倒是遭殃了。”一人小声嘀咕。
众人隐忍不笑,又有人道:“依我看,夫子今个儿也逃不了被犬儿追着跑了……”
众人默默对望几番,纷纷搓手期待戴漪的反应。
戴漪恍若未闻,缓缓踱至讲台边,抱着幼犬儿便回了座,目光冷冷的,不曾落在任何一人身上。
岑一见众人议论纷纷,便持着执杖轻扣案台,以示肃静。
“今日浅谈烹饪狗肉,乃是与一段前朝旧事有关……”
因此,只是巧合吗?
——戴漪漠然收回视线,被窗外的“滴答”雪落的声音吸引,撑着脑袋偏头远视着外头的雪景,一时间入了神。
好不容易下了中堂得以休息,戴漪便重新抱起幼犬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捻着它的耳朵。
祁奕捧着书卷立在讲台一旁,侧身与岑一议论世故,一边留心着坐在窗边的恍若无事人的戴漪,心下倒是多了几分无奈。
——合着自己方才平白因她担忧了一整节上堂课,如今看来人家倒是丝毫没把众人的嘲哄搁在心上。
论完世故,祁奕拢袖踱至门外,移至窗边,循着方才戴漪的目光,一仰首,便瞧见屋檐上依稀落下纷纷扬扬的吹雪。
再搭上那一丛密林翠竹,倒是颇有一番景致。
祁奕捻袖,心下更是多了几分忖度。
昨夜晚宴罢,母后一席话中暗喻这戴贵相之女与众小姐不同,原先他姑且信上半分,如今看来,倒是多了几分中肯。
“哎,百里姌,为何又是你?”鄙夷的声音出自慕容府上的世子爷。
众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挤到了门边。
“世子爷,我……”
“你什么你,不好好在下堂呆着,来这儿做什么?”
“岑夫子前个儿便考核过了,让我昨日起便过来中堂。”百里姌被那世子爷一把拦在门外,急得眼中含泪。
堂内的戴漪目光落在怀里的犬儿身上,唇边泛过一丝淡笑,但在窗外祁奕望过来时迅速收敛。
“世子爷,你让我进去罢,待会儿若是迟了,夫子……”百里姌揪紧了绣帕,肩上落了些自屋檐而下的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愈发楚楚可怜。
“少拿夫子压我,孰人不知岑夫子最好说话,指不定不是你考核过了,乃是似如今这般恳求夫子之态。”世子爷不依不挠,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