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濛准备去对面公园逛逛。
她慢悠悠晃着,沿路没看到弟弟,倒是看到几个褶子精大爷正在练太极剑,一推手一回眸都带着小镇老大爷的优雅和惬意。
直到她来到湖边,看到有个人。
确切地说,她是先看到螃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这边没灯,沿湖的石柱灯比路灯更随性,索性全体罢工,月光则显得格外慷慨地倾洒着自身的清辉,把平静的湖面衬得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波光粼粼,荡着一圈圈不太起眼的涟漪。
就着这点残光,叶濛还是能看清护栏上的螃蟹是煮熟的——
以及那个男人有点年轻,可能是个弟弟。
他一身黑衣黑裤地坐在护栏上,身上黑色运动衫外套拉链拉到顶,竖着领子抵到修长的后脖颈。脑袋上戴着黑色渔夫帽,后颈上的碎发在月光下泛着光,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后背浸湿,似乎是刚洗完澡没来得及擦就被人叫来湖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高大宽阔微微低着头的背影,叶濛莫名地瞧着有点可怜,像一条没人要的丧家犬。
大约是察觉到什么,脑袋埋在衣领里的男人,忽然仰起头,露出紧瘦的下巴和带着湿意紧绷着的下颚以及在淡白的月光下微微泛着冷光的耳钉。这镇上戴耳钉的小混混居多,但也很少有人把耳钉戴得这么禁欲、冷气的。
男人余光扫到站在护栏下的叶濛,转过头来,湿漉漉的眼睛又暗又沉,情绪复杂,仿佛在等一场未知的审判。
“干什么?”
丧家犬说话了,声音很好听,在泛着隐隐青涩腥味的湖水池边,就像烈日里的清酒,带着清晰的冷意,听着就很解乏,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最近声带有些受伤。
叶濛先是一愣,紧跟着四下环顾一圈,四周静谧无声,以及几片看着有点没着没落四处飘荡的树叶,再也没有任何能让他与之对话的东西,灯都黑着,连只过路的蚂蚁都没有。除了她。
“再看收费了。”丧家犬眼神冷淡地转过去。
“……”
叶濛惊诧地眨眨眼,现在的弟弟可真小气又傲娇。
“你还有事吗?”
好吧,叶濛轻轻咳了声,她这人向来擅长破罐破摔,干脆就厚着脸皮了呗——
“我能问你要……”
“没钱你泡什么妞?”丧家犬就着淡白的月光又莫名其妙地回头瞥她一眼,眼睛微微眯着,冷淡的眼皮因为不耐烦而压出三层:“有事,挂了。”
而叶濛这才看清他从衣领里穿出来的黑色耳机线。
原来他在打电话?
三分钟前,“小屿哥。”
“干什么。”
对方说:“你电脑在哪,借我下个软件,看点东西。”
“再看收费了。”
对方说:“别这样嘛,真是正经活——”
“你还有事吗?”他直接打断。
对方说:“抠门精!你别什么都想到钱啊!”
“没钱你泡什么妞,有事,挂了。”
……
气氛静默,湖面微微荡着涟漪,初秋的小镇万籁俱静,听不见半声狗吠。
丧家犬随手摘掉耳机,挂在竖着的衣领外。帽檐下那张脸偏冷白,唇线轮廓圆润清晰,坐在护栏上低垂着睨她一眼,似乎非常习惯于这种被女孩搭讪的状态:“要微信啊?”
“不是,”叶濛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灵机一动,矢口狡赖,“是这个螃蟹馆的地址。”
第3章 (修)
叮咚,叮咚。
叶濛还没到家,就接到方雅恩的微信。
Fang:我才想起来,巷子街整条街拆迁,你说的那螃蟹馆生意不太好,租了个小店面,具体搬到哪我明天帮你问问。
Fang:你现在在哪呢?不会已经在艳遇了吧?
她坐在滴滴专车里,窗外的风景一掠而过,川流的车灯与夜色交辉相映,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浮光掠影。
柠檬叶:你对镇上的弟弟们有股谜之自信。
Fang:现在的弟弟们,一个长得比一个正。以我养孩子这么多年的经验,找老公绝对找个眼睛好看的,眼睛要是不好看,很容易影响下一代基因的。你看我隔壁老王的孩子,现在天天就家里嚷嚷着要给拉个双眼皮。
叶濛看着这段对话,脑中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蹦出刚刚湖边那男人的双眼,他是偏细长的凤眼,眼尾微微下勾,不说话不消沉时应该透着温柔,偏偏是这种她最不喜欢的轻狂傲慢性子。
她喜欢乖男孩。
叶濛刚进门,沙发上齐齐整整一家人。乍眼一瞧像进了鹰窟,五六双眼睛如同鹰隼一般齐刷刷的盯着她。她早已司空见惯,视若无睹地上楼回卧室:“小姐少爷们还熬夜呢?明天长黑眼圈可别偷抹我的眼霜,奶奶。”
老太太两眼一闭,直直地朝着沙发背栽倒过去。
“妈!”
“妈!”
“老伴儿!”
众人惊恐万分、前仆后继冲过去。只有叶濛一动不动。但耐不住她大姑急赤白脸一通训:“你还干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看看啊!你奶奶从小可最疼你!”
叶濛无奈,只得挪过去,刚一走近,意料之中地被人捉住手臂,老太太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将她擒住:“你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