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欢快的应下,临去前悄悄的朝那威仪非凡的男子投去一瞥,而后迅速垂了头,满脸绯红的小步离开。
宋毅面有怫悒。
宋贵妃见他面色不善,忙转了话题道:“煜儿成天念叨着,他的大将军舅父怎么迟迟未过来见他,这会要是知道了大哥你过来了,还不知得高兴成什么样。”
宋毅抬脚入了殿,问道:“大皇子近来如何?”
进了殿,宋贵妃忙让她大哥落座,然后她则在对面坐下,笑道:“近来迷上了舞刀弄枪,非说要学好武功,将来随他舅父上阵杀敌。这会正拿着枯木枝在后院里耍着玩,怎么说也不听,非要缠着侍卫们教他练功夫。”
宋毅闻言露出些笑意:“大皇子年纪虽小,却胸有乾坤,将来文治武功,不在话下。”
宋贵妃闻弦知雅意,难掩激动之色。
这时候沉香端了茶水进来,身姿袅娜,微步轻盈,弯身将茶盘置于八仙桌上。之后小心翼翼的拿起茶壶欲要给座上两人斟茶,动作不经意露出袖口一截柔嫩皓脘。
宋贵妃却将她手里茶壶接过,道:“沉香,你先下去吧。”
沉香身体僵了下,不自在的应了声,便咬咬唇退了出去。
宋贵妃给宋毅斟了茶,搁了茶壶后,就掏出帕子抹着眼角,哽咽:“当日凶险,多亏了大哥回京及时扭转了乾坤,否则不仅是我,便是连大皇子也只怕凶多吉少……只是可惜了乳娘,当年放弃出府颐养天年,非要随我一道入宫,如今为了护我,竟落得个这般下场。”
说至此,难免再次回忆当日凶险,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令她不免抖了肩膀,呜呜咽咽哭起来。
宋毅起身至她身侧,抬手轻拍了拍她背,沉声道:“大哥向你保证,日后断不会有人再敢你分毫。”
宋贵妃心中安定,可泪流的更凶了。
待她情绪稳了些,宋毅重新落座,端过茶杯喝了口,缓声道:“前些时日圣上生死不明,我为大皇子舅父,实不好频繁来往怡景宫,该避讳些的。省的将来有损大皇子威名。”
宋贵妃听明白了这话。圣上命悬一线,大皇子却与此时与国舅来往密切,难免有迫不及待想要篡位之嫌。
宋贵妃执帕子擦净面上泪痕,笑道:“大哥莫要多想,我非是埋怨大哥,只是前头宫中几番突变,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安生。如今见着大哥一面,这心里头总算稳妥了。”
见她大哥已喝过一盏茶,她又执茶壶给斟过一杯。
两人又闲话家常了几番,大概说些老太太何时入京,二哥二嫂可要跟随一同前来等话。
宋贵妃又仔细看他大哥面庞,诧异:“大哥竟是消瘦了?前头没仔细看,怎的这般瞧来,大哥似憔悴清减了好些?大哥身体可有何不适之处,可要找宫里御医给瞧瞧?”
宋毅喝茶的动作略顿,而后笑道:“无事,歇息几日便好。”说着垂眸,抬手将杯中剩余茶水一口饮尽。
不等她出口再问,宋毅就开口道:“娘娘,圣上醒了。”
宋贵妃一怔,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圣上前些时候不就醒了?只不过是每日清醒时日短,昏睡时日长罢了。
“圣上今个开口,想要后宫的娘娘去侍疾。” 宋毅抬头看她:“娘娘身为大皇子生母,如今又代皇后执掌六宫,带大皇子一道去乾清宫侍疾,应是娘娘本分。”
宋贵妃怔在那不语,手指紧攥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毅没有催促,只兀自饮着茶。
直待大皇子从外头跑进来,方打破了殿内沉寂。
“大将军舅父!”大皇子握着枯木枝跑到宋毅面前,仰着红扑扑的脸看着他,满是兴奋和孺慕。
宋贵妃回了神。然后笑着纠正道:“是大元帅舅父。”
是啊,她的大皇子将来是要走那康庄大道的,而本朝以孝治天下,她身为生母便要促成父慈子孝的佳话。
哪怕只是假象。
想到这,宋贵妃的心渐渐坚定下来。
宋毅俯身抱起他,抬手摸摸他脑袋,笑道:“等大皇子再大些舅父就教你武艺,待你长大了,咱甥舅一起上阵杀敌。”
大皇子两眼发亮,直拍手叫好。
宋毅看着大皇子笑了笑。心下只遗憾这大皇子的容貌只随了他们姒家人,却无半分宋家人模样。
若将来他有了孩儿,也不知是肖父,还是肖……宋毅脑中陡然一闪而过某个身影,而后心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就淡了许多。
出宫之后,宋毅上了马车,沉声道:“今个就不去了。”
福禄心领神会,自知这个去处是指哪儿。
应了声,福禄跳上车辕,持着缰绳赶车之前,低声禀报道:“大人,半个时辰前梁少卿遣人来传了个话,说是大狱里的那单于阏氏,想要见您一面。梁少卿问您,见还是不见。”
等了会,福禄便听里头传来句问声:“梁少卿现在何处?”
福禄道:“这会应该还在衙署。”
“去大理寺狱。”
“是,大人。”
两刻钟后,宋毅出现在关押重犯的牢房前。
王凤鸾蓬头垢面的盘坐在牢中,此刻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人,消瘦见骨的面上尽是麻木,唯独两眼幽深,如两个黑洞一般。
“肃之,我早就料到你会是个变数,结局也果真如我所料。”她嗓音沙哑,这般说着没有丝毫起伏音调,不喜不怒不悲,仿佛只在平铺直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