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瞪着他,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告诉我,我妹妹和外甥女现在哪里?”
队长答不出了,半天才艰难地说:“有一种可能,两名死者....您妹妹和外甥女落水后就抱在一起,直接沉进深海,或者被海浪卷到外海,就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了。当然,我们不会放弃,已经悬赏....”
出殡那天,苏家人把章延广打得头破血流,连同章父章母赶出灵堂,苏老爷子亲自发话,以后不许他登门。
苏章两家就这么断了道,撕破了脸。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章延广病休,职位被取代,成了彻头彻尾的闲人。
不知是不是感染霉运,之后数年,苏家颇不顺利:大伯积劳成疾,免疫系统出了问题,直到退休都原地踏步;苏老爷子伤心爱女和外孙女失踪(没见到尸体就不算死亡),缠绵病榻,三年后去世;苏睿孤掌难鸣,政途莫测,气势弱了几分。
每逢清明节、姑姑表姐生辰忌日,苏慕云都能见到前任姑父,面容肃穆,腰杆笔挺地立在墓前,犹如一棵被风吹雨打的树。
仔细望去,正值壮年的章辟疆发间多了银丝,憔悴消瘦。
活该,苏慕云心想,死的是章辟疆就好了。
其实他和祖父很像,没见到尸体便拒绝相信姑姑死了,期待着重逢那一日--到底是平日豪爽慈爱的姑姑,还是夏日午后魅惑成熟的女人?
亦或,一切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海中美梦?
苏慕云也不知道。
离开墓地的时候,苏慕云东张西望,总能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到章辟疆开来的车,顺理成章见到一女人一少年。
章辟疆的小三,姓胡的女人和杂种。
大概碍于苏家颜面,杂种不敢姓章,叫什么胡广陵,广陵散的广陵。
姓胡的女人祖宗三代早被苏家查的底掉:江苏扬州音乐学院的,十余年前章辟疆出差,一曲广陵散,就此天雷地火勾搭上了。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权贵阶层比比皆是:有的短平快交易,银货两讫;有的就此留在身边,养个三五年,给套房子或者职位,放出去嫁人;还有的动了心,收做外室,生孩子送出国外,反正养得起。
章辟疆显然是后者。
那女人有什么好?苏慕云伸着脖子打量:细细瘦瘦,素衣挽发,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比姑姑差远了。
杂种就不用提了,明明比苏慕云还小,个头却很猛,长胳膊长腿的北方人长相。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苏慕云决定有机会让杂种尝尝自己的厉害。
父债子偿嘛。
2007年,章辟疆起复,官复原职,逐渐踏回正轨,这可把苏睿气坏了。
“王八蛋!”他摔了别人孝敬的古砚,当着儿子大发雷霆,书桌拍得山响:“吃里扒外,不长眼的东西!”
章家不如苏家,却也不差多少,章老爷子不是吃素的,总得扶儿子一把--人走茶凉,若是祖父还在,哪有姓章的今天?
苏慕云有点难过,更多的是忧心:上高中的他已经能从家族利益来分析得失利弊了。
捡回砚台,见摔了角,便放进抽屉,又给父亲换茶。
“算了,爸。”他说,又劝:“先看姓章的什么意思,观望观望再说。”
政海浮沉,风波迭起,多个朋友比多堵墙好。
苏睿赞赏地点头,叹息一声,“可惜...”
苏慕云明白父亲的意思。大伯生了独女,能力平平,嫁人之后当了个公务员;姑姑也是独女,却不用提了。
苏家未来,在他一人肩上。
苏睿翻开记事本,看了看忽然说:“下周你母亲生日,去定个好点的蛋糕,吃饭的地方也你来定,准备好礼物没有?”
其实是没有的,苏慕云上周还记得,这几天忘了,答:“买了件大衣,配了手套和围巾。”
苏睿满意了,开始整理公务,笔尖接触纸张发出沙沙声。
苏慕云明白,父亲也把母亲生日忘了,好在他有秘书,礼物也由秘书打点,不会耽误事。
五年之前,听闻章辟疆家外有家,苏慕云震惊之余满心厌恶;如今即将成年,他已经能冷静地接受现实,大多数成功男人都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是的,他威严精明、冠冕堂皇的父亲,也金屋藏娇,对象是前年刚刚考入父亲部委的女大学生,年轻貌美,聪明伶俐。
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然父亲是理智的,谨慎的,有分寸的,且顾及母亲颜面,过两年换一个,绝不会像章辟疆一样闹到明面。
女人到处都有,不值得。
苏慕云怀疑母亲心知肚明,却聪明地不肯揭开,贤惠温柔,加倍照顾父亲。夫妻一条船,撕破脸有什么好处?
伴着这种思路成长的苏慕云,从小到大都不缺女人。
他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手头阔绰,在乳臭未乾的小男生之间如鹤立鸡群,无数女生围绕在身边,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没劲,没意思,都是胭脂俗粉,苏慕云挑了两个做女朋友。少年人血气方刚,难免越界,不知怎么有个女生怀了孕,一心想嫁给他,被母亲打发了。
“你爸爸有本事,让你爸爸管你。”母亲话里有话,把他扔给父亲。
苏睿压根不提这事,点他跟自己出差,协助公务处理文件,途中提点“不小了,有点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