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全部答对了。”他说。
今夏不得趣的默了默,用那种严肃的口吻教训道:“你这样很不好,讲师们教授们的脸往哪儿搁?”
上课走神被点起来回答问题,要的就是‘你答不出来还不好好听讲’的杀鸡儆猴的效果。
走神了还能答对提问,那么请问你来C大念书是为了什么?
应亦丞了然的扬起眉,送上歉意:“还有机会的话,我会表现得谦逊一点的。”
今夏正儿八经的点了个头。
此话题结束,就此陷入沉默。
窗外挺闹腾的。
一直能听到张狂的大笑、受惊过度的尖叫……大家都玩儿得很投入。
相较下,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里空荡荡的,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不过默几秒,应亦丞不自觉低垂了眉眼,时才好不容易展露的笑容转瞬即逝。
今夏看在眼里,抿合的唇瓣轻蠕,下一秒,拿出手机点开校论坛的杂谈版,看着试胆大会的现场图播,脆声道:“我们两位社长很英勇啊,全都亲自下场了!”
“嗯?”应亦丞稍稍回身,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今夏心头微动,说不清楚的难受起来,强打精神道:“就是‘试胆大会’呀!你听,外面鬼哭狼嚎的,要不我们也去玩儿吧?”
“不了。”应亦丞将教室略作扫视,淡声说:“这里安静,挺舒服的。”
舒服吗?
今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了半响,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自欺欺人的用力点头,“嗯!也行!”
应亦丞清浅的目光在她无措得快哭出来的脸上扫过,似乎停顿,然后选择了与她差不多的语气道:“你去玩吧,我就在这儿,活动结束送你回宿舍。”
今夏苦恼的望着他,眉心的皱褶这辈子都铺展不开了。
应亦丞反过来宽慰她,“我没事,不骗你。”
这一天对他而言适合缅怀,适合用来回想一些平时刻意回避不去想的事情。
今夏忧愁的耷拉着脑袋,“你这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却说:“生离死别之外的事,都不是大事。”
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今夏蓦地抬起头,抓住他手臂:“那你就跟我说说吧,你爸爸的事、家里的事,还有那件发生以后让你……让你不愿意出门,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的事。”
应亦丞一怔,轻轻柔柔的笑了,“这么快就想了解狡猾的我了么?”
今夏鼓了鼓腮帮子,忍不住凶他,“不许开玩笑,不许跟我耍心眼。”
她觉着让他说出来的话,也许就能好受点了。
应亦丞低眸看了看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臂,没吭声。
“你坐到这里。”今夏握住他的手臂,将他从窗台上拉起来,转过身,推着他坐到就近的椅子里,拍拍他的双肩,“就坐在这儿,好好跟我说。”
应亦丞一米八四的个头,愣是半顺从的任由她安置住了。
余光里瞥了下她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无声的笑笑,“大概会让你有不好的体验,如果你真的想听。”
分享这件事,快乐会加倍,悲伤也是。
尤其你在意着向你分享的人,威力会乘以倍数。
今夏做了个深呼吸,目光灼灼:“你说吧!”
应亦丞没辙的摇头,向她妥协了。
*
应亦丞是独子,应家三代单传,巨大财富的唯一继承人,甚至有一个远在国外、一年只有暑假寒假会见上几天的未婚妻。
很俗气的配置。
少时的他很皮。
他对今夏说,自己从小就聪明,遗憾全然没用对地方。
加上重霄和唐景珩,三个人经常一起逃课啦,打架啦,被学校广播通报批评都不在意的。
混得无法无天。
纵然应泽霖对他管教严格,但似乎并没什么作用。
事故发生在八年前。
那时应亦丞十三岁,在A城国际实验学校念初二。
学校离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开车绝不会超过五分钟。
应亦丞还记得事故发生的那天早晨,天色阴郁寡沉,一场小雨才将停歇。
吃完早餐后,应泽霖去公司,顺道送他去学校。
应亦丞说,他的父亲应泽霖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更愿意事事亲力亲为。
而他刚好相反。
毕竟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养尊处优惯了。
原本那个早晨,应亦丞会像往常那样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因为两天前在学校后巷打架,入了刚安装在巷口的监控,百忙之中的应泽霖只好在送儿子去上学的短暂途中——口头教训。
应亦丞坐在副驾驶位,全程习以为常的听他老子说教,心里想的全是——万圣节该如何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不到五分钟的车程,是父子两最后的相聚时光。
一辆大型货车对准了驾驶位,从路口撞了出来。
报复性的寻仇,应泽霖当场死亡。
剧烈撞击结束后,天旋地转的应亦丞下意识向父亲看去,见到的是整张血肉模糊的脸,以及一颗扭曲到极致、断裂后连着皮肉挂在脖子上的脑袋……
他疯狂的大喊、大叫,流出生理性的眼泪,耳中除了嗡鸣,听不到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