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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斫一再一次察觉到,自己对池阮的态度有点特别,是在一个星期后。
上午11点。
一台黑色的丰田停在GI大厦前,经纪人从前排下车,走到后排敲了下玻璃,戚斫一才慢悠悠的睁开双眼,眯着眼睛打量了下车外。
自从入春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晴朗了起来。神色匆忙的白领们的穿梭于街头,写字楼外的玻璃上折射出刺眼的阳光。
戚斫一跟着经纪人走进大厦,直接到达顶楼。
他是被喊来见奢侈品品牌方的,早一个月经纪人就在和这两个品牌接触了,撕资源撕得那是一个腥风血雨。
只可惜戚斫一只当看个稀奇,见面一推再推,推了半个月到现在。
一路上,经纪人一直都挺担忧的。
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心气高人脉广,对这种奢侈品能不能看得上还不一定。还老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真怕他一见面说错什么话。
进了电梯,他忍不住了,给戚斫一恶补了等会要见的人。没说上几句,电梯门开了,戚少爷迈着长腿进了过道,前台的秘书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给他两鞠躬。
这一层是高层办公的地方,和下面比显得很清静,
空旷的过道里,前方一个会议室里走出来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个一身职业装的女性,她停下来对戚斫一伸出手,“你好!戚先生是吧,久仰大名。”
她脸上画着非常精致的妆,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只像30出头。伸到戚斫一和她之间的那只手,涂着红色指甲油,她眼神冷淡,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戚斫一没有动。
他依旧单手插在兜里,微扬着下巴,眼帘半垂,俊秀的脸上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池宿微身后的员工在左右张望,彼此交换眼神。
经纪人在旁边急得已经快冒冷汗了。他才刚说到这,“C家华东区的高层管理,出了名的铁娘子。”还没来得及告诉戚斫一这人叫啥,就碰上来。
在心里为自己的经纪生涯默哀三秒,他已经做好了戚斫一喊错名字的准备。
对视了大概四、五秒,戚斫一看着池宿微点点头,微笑道:“您好,池女士。”
他礼节性的和池女士握了下手,双方在空中交换视线。
然后两拨人错开,各自走向了走道的两个方向。
走了几米,戚斫一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眼。
“刚才也太惊醒了,你怎么知道她姓池?”经纪人问,“猜得?”
“不是。”他说。
经纪人不可置信:“那你怎么知道的?”
戚斫一望着那个方向沉默了几秒,眨了下眼睛,眼眸因为思索而有些涣散:“我见过她。”
“什么时候啊?”经纪人显然有些迷茫,“是不是因为和他们公司陆总吃饭的时候?”
“什么?”戚斫一别过头看他。
“就是很多人说她和陆总在一起了,好像今年内还会订婚。”
“她离婚了?”戚斫一的样子明显没反应过来。
“对啊,离婚很久了。”
经纪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眼,却发现戚小少爷站在护栏旁,低头皱着眉,望着地板在发愣。
离婚了啊。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离婚了。
戚斫一僵硬的动了动手指,用手肘支在金属的护栏上,靠在了那上面。他耷拉着眼皮,思绪沉沉。
他刚才说的“我见过她”。
是在一年半前。
在与此相距几千公里的城市里。
那是他要回帝都的前几天,周日,他在咖啡店里看到池阮。
她独自坐在路边一台车里哭。
前排的驾驶座上有人下了车,背着一个LV的背包,踩着高跟鞋一晃一晃的走进了对面的一家店。
而池阮缩在后排角落里,歪着头,脑袋抵在车窗玻璃上,海藻般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靠着咖啡店玻璃看了大概半分钟后,他看到池阮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很小声的抽泣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细微,肩膀几不可闻的抖了下,一吸一顿时,吸鼻子时的神情都透着一股委屈。
蒙着脸的黑发被别开,露出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得几乎是喘不过气来。
尖尖的下巴抵在手背上,每当她肩膀一顿时,就会有几滴眼泪从空中滑落。
那是他几乎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池阮。
看的他很难过。
茫然无措到几近忘记了自己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阮扭头往这边扫了眼,戚斫一终于得以见到她的表情。
她眼睛睁的很大,湿漉漉的睫毛扑闪扑闪,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戚斫一不知道她也没有看到自己,可池阮只是一言不发的别过头,疲倦的把脸埋在腿上,牛仔裤上打湿了一大片。
戚斫一冷着张脸坐在那看了很久,视线一刻也没有移过。
直到池宿微又上了车。
她没有看后排的哭得仿佛要脱水的池阮,只是对着前排镜子补了下口号,然后一踩油门离开了。
时至今天,戚斫一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时池阮的模样了。
可自己当时的手足无措和难过却清晰的仿佛发生在昨日。
经纪人在旁边眼巴巴的看了会,看到戚斫一肩膀一耸,眼神略带无奈的突然站直身子,单手插进西装裤的口袋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