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年芷看着这人少年模样,穿的如此单薄,遂不忍心,寻来了一件宽大长袍,披在少年身上。
年芷看了眼屋内,转头低声对元冬道:“这回怎么寻了这么位贵人?瞧着不大,不会是你们拐来的吧?”
不怪年芷这么想,而是拐人这种事,她家老爷还真做过。虽说只是玩闹,但也是有过的。
元冬摇摇头,“可不敢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这是老爷在路上捡的,听说开春便是十四。这也不是没办法么,姑娘的病越发凶险,老爷只好求了慧源大师。慧源大师掐指一算,就说找一个命硬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位。”
年芷长叹一口气,这回,怕是又人骗了,老爷开心就行。
“怎么也不好好收拾一番,若是吓着了姑娘,怕是又要折腾一番。”
元冬挠挠头,笑嘻嘻道:“年芷姐姐你也知道,老爷最疼姑娘,哪里会等得了?这位啊,是老爷在街上捡的,当时躺在街上,身上都盖着一层雪,要不是拽住老爷的衣袍,都要以为死了。”
年芷无奈一笑,也是,老爷最疼她家姑娘,哪次不是找到人就带来给她家姑娘看的。
“也是个可怜的。”年芷轻叹,帮着元冬将人扶着坐下,还塞了个手炉在少年手里。
“呵呵,年芷姐姐心善。”
年芷斜睨了他一眼,“还不是因着你们大意,竟然这般就过来了。若是让姑娘看到,定然会将人带进屋,好吃好穿备着,姑娘可是顶心善的人。”
她这哪是心善,只不过是心疼她家姑娘罢了。到时候惹人非议,遭罪的还是她家姑娘。
元冬讨饶一笑,紧了紧少年身上的长袍。
两人说着话,都未曾注意到少年的手松开又握紧,反复好几次。
自两人谈话起,谢子期就醒了,只不过默不作声,静静听着耳边人的谈话。越听越觉着不对,什么老爷姑娘 ,为何越听越迷糊?
谢子期睁开眼,印入眼帘的不是暗紫繁复的帐幔,而是沾满寒气的石板。身上不是柔软的绸被,而是粗布衣裳……他不是在将军府?
谢子期拧着眉,重新闭上眼,再次睁开,仍是陌生的场景。谢子期低着头,黝黑的眸子转了转,不动声色将眼前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心中已然翻起了滔天巨浪。
谢子期张开双手,除了遍布的伤口,他瞧见的便是原本不属于他的青稚。都三十好几了,哪来的青稚。嗤,真可笑。
可是谢子期笑不出来,他竟然又回到了苏府?眼前的人和事都告诉他,他又回到了苏府。
这算什么?又让他重新来过?
谢子期翻着脑中的记忆,好不容易才记起他在苏府那些事。
倒是忘了,苏府还有一位小未婚妻,还有那些欺他辱他的人。
约莫着在外头吹了两三个时辰的冷风,苏老爷这才将外头的谢子期记起。
“乖女啊,爹爹为你找了一位贵人,有这位贵人在啊,爹爹就放心了。”苏维耀揉着女儿的发顶,很是心疼。
看着自家乖女苍白的小脸,苏维耀心一阵一阵的疼。
苏嫣忍住喉间的痒意,弯着眉眼,“有爹爹在,女儿不需要什么贵人。不过,这一回爹爹说的贵人是谁呀?”细细软软的话,带着些娇弱,听着就让人心疼。
这一年,苏嫣都数不清她爹到底找了多少个贵人了。自家爹爹的一颗慈父心,虽然总是用错法子,但她还是能够明白,故而也愿意由着他这般闹。
贵人什么的,苏嫣从不抱希望,没准她今年都没挨过,就这样去了。
乖女愿意信,苏维耀扬扬眉,“这回爹爹是按着京中慧源大师的话找的,错不了。对了,爹爹还将他带回来,听说他以前还是大家公子,只不过后来落魄,日日在乡野间流浪。乖女等会见着,可别被吓到了。”
苏嫣点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丫头连忙将她扶起,顺便把白裘给她披上。
“姑娘小心些身子。”南夏小心道。
苏嫣抿唇一笑,苍白的小脸上染上了些许红晕,“无事。”这屋中烧得暖烘烘的,少穿一件根本就不碍事。她这病,也不差这一件披风。
虽是这样说,但苏嫣还是乖乖拢了拢身上的白裘,然后靠在南夏身上。
“乖女好好躺着,爹爹这就让人把他唤进来。”苏维耀话一出,丫头会意,转身去唤早就等在那的人进来。
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谢子期也清醒了。虽说接受了他重来过这件事,可不代表他会傻乎乎同上一世一般。正好有些账没算,索性这回一并结了。当了那么多年的掌权人,这点事还不足以让他失了分寸。
适才还没什么感觉,被元冬扶起来,谢子期这才觉得浑身都痛。咬牙站稳以后,谢子期挣开元冬的手,自个站着。
“醒了也好,老爷在里头唤你,你跟着年芷姐姐进去吧,莫要惹怒了老爷和姑娘。”元冬一怔,回过神后拍了拍他的肩,低声提点着。
谢子期整个人都僵住了,歪过头看着肩上的手,还是忍了忍。
“走吧。”年芷见他站都站不稳,刚准备去扶,少年就冷冷地看了过来,年芷顿时就愣住了。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谢子期额间已经满是冷汗了。
谢子期的动作很慢,可是却没有人敢上前催促,全都怔怔然看着他。少年披着宽大长袍,颤颤巍巍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