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看着她全心全意地为好朋友难过和不平,忽然就脑子一热,说道:“你都说了新年第一天,别气了。请你去吃烤串。”
吴晓言呆愣地看过来,他皮肤白,很轻易就叫人看出来脸红了。
孟溪架着何云远回屋,杨文已经把吴晓言都叫走了,没有人搭把手,她走得吃力,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尽力不把重量负担到她身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她托着他的肩膀帮他躺下来,他的额头贴到她的颈部,些微发烫。
何云远叫她:“溪溪。”因为休息不足,他的眼眶都微微凹陷下去。
“你可能有一点发烧,先量体温。”
他们形成了临时的默契,她不责难他,也不问他去了哪里。他生病了,她照顾他,亲密如常。
孟溪解开他几颗扣子,冰凉的温度计探到他腋下,他的手搭在胸前,小指触碰到她的掌心。
将体温计放好,她可以把手收回来的,她没有动,他也没有动,维持着一点点的触碰。
几分钟后,她看结果,“低烧。你喝了酒,先多喝水。”
何云远才发现自己的紧张,怕她伤心,怕她说自己不爱惜身体。
而会紧张,会担心被一个人说,本身就是幸福的。
但她没有说他。
何云远就着她拿杯子的手喝水。
他重新躺下来。
孟溪说:“你休息吧。”
她想把手伸回来,被他攥紧几分,贴在自己胸口说:“溪溪,我很爱你。”
没有一丝的不诚恳。她还是把手抽出来,抓住被角给他盖好。
短暂的默契被打破,她攥着被角,看着自己的手说:“你不用这样的,不用因为我说了那些话,就觉得需要对等。”
“不是这样,你听我说。”何云远说的急,又猛烈咳嗽起来。
孟溪克制着自己不去触碰他的脸颊,在他咳嗽停顿的间隙说:
“你听我说。你回来住,我住我妈妈那里去了,来这里找小扇子很方便,你不要担心。我今天一直在想,如果小扇子找到了,我一定会后悔对你的苛责。可它还没有踪迹,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上一次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温情得无以复加。
这一回,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开,说“不要走”的时候,她终于轻轻触碰他咳得通红的眼角,说:
“不要因为我变得疲惫不堪。我给你时间。你也给我一点时间。”
何云远醒来时,睡衣被汗湿透了,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给他换的睡衣。
床头柜放着一杯水、体温计和退烧药。
他去衣柜拿衣服,才发现衣柜空了一些。他去书房,才放到书架上不久的几本字典也不见了。
他记不起来最后他们还说了什么,记不起来自己有没有说很多话去挽留。
只有厨房温着一小锅粥。
腾炎亚洲一派新气象,总监的正式任命通知在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下达,同时伴随多个业务部门的人员调整。杨文和新进的数据团队开始系统核查归档所有业务记录。
相比之下,庞大的组织机构里一个临时助理的辞职信显得无足轻重。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正式上任的何总变得凌厉,私下也很少和人谈笑了。他总是很忙,人看上去瘦了一圈。
反常的是开会时如果碰到陌生来电,他不挂断,而是会走出去接听。
保洁阿姨听到过一次,他在追问电话那边一只猫的前脚上有没有花纹。
周芳终于在孟溪晚出早归一周后问女儿:“跟小何吵架了?”
孟溪没回答,问:“我打扰您跟郑叔叔约会了?”
“没个正形,你跟妈妈说,小何给你气受了?”
“没有。是我给他气受了。”
周芳见她说完只是埋头吃饭,一直到把饭吃完,也没有再抬头夹菜。
收拾时周芳嘀咕,“那个孟志清也是,女儿一周迟到早退了,他也不管?”
孟溪没告诉妈妈自己和何云远工作上的关系,也就没法为父亲辩解。
一月的江城终于不再下雨,老孟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周芳的抱怨。带上女儿驱车去郊外溪谷钓鱼。
孟溪坐在小马扎上,盯着浮漂看。以前爸爸有时候去给她做鱼吃,小扇子就很喜欢趴在桶边伸出小爪子捞一捞,再捞一捞。
老孟钓起第一尾鱼时,她提桶帮父亲接着。
老孟说:“瘦了。从腾炎辞职了?”
她点一点头。桶里的鱼扑腾尾巴,溅出水花来。
老孟递速干毛巾给她,“爸爸可以去找姓何的那小子算账吗?”
孟溪接毛巾的手一顿,倒是笑着看着父亲,“跟他没关系。”
老孟看女儿这笑,哪儿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倒像历尽沧桑的小老太太。
老孟索性帮她外套上的水滴擦干,才揉揉她的头发说:“这么喜欢他?”
女儿顾左右言他:“越南的货款收回来了吗?您有闲心出来钓鱼了。”
“在收了在收了。”老孟说。
孟溪告诉父亲,过了一月份就回去报道。
老孟把鱼竿架在地上,马扎换个方向,对着她说:“溪溪,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吧。”
孟溪这才注意到老孟是呈现给人一种豁然又不尽然的状态。她不放心,说:“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