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楼新来的小姑娘每隔五六十天就能摸鱼一阵子,因为何总去土耳其出差了。
夏至,天未晞,伊斯坦布尔的海面上星星点点,渔船上暖黄的光唤醒了墨色的海和天空。
从东方起飞的航班和从西方出发的航班先后落地。
孟溪在夏天阳光最长的这一天休假,去拥抱她的夏日白杨。
何云远租了一辆蓝色的自行车,在海边小镇花团锦簇的街巷中慢行,长裙的裙摆在他的后座上飞扬,盛夏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出紧密的一个圈。
霜叶满径的时节,小扇子仍是在床角被窝里醒来。
何爸爸轻手轻脚地下床,揉揉它的脑袋,阻止它在伸懒腰时张嘴咕噜,小声警示它:“别吵醒你妈妈。”
小扇子委委屈屈地窝了一会儿,闻见了煎培根的味道,它的内心深处可能住着一只狗狗,驱使它去踩了踩主人的脸,企图让她理解,自己想吃一片培根。
气象台说这一年的冬天是个暖冬。
莫里森工作室的两个项目交叉进行着,腾炎的智能系列拿了几项大奖,整个冬季,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出差,江城连绵的雨停留在了上一年。
岁末,何云远回到总部,和技术部修改数据模型,工程师们痴迷参数,讨论起来忘了时间,小简提醒他们该吃饭了。
一行人去楼下食堂。
大楼的布局有所改动,访客要在一楼前台先登记。拎着糕点的窈窕访客长发垂下来几缕,她往耳后拨了拨,接过登记表,正在思考,小简的全名是什么来着。
耳朵就接收到熟悉的脚步声,笔还没放下,人就已经被他嵌进怀里。
她另一只手上还拎着糕点盒,伸直了手臂动弹不得。
孟溪看见何云远身后三五成堆的工程师,繁复数据也没能使他们露出现在的表情。
她觉得该挣扎挣扎,于是小声说:“我是来看小简的。”
何云远看一眼访客表,就一个“简”字,没有拆穿她。摆出老板架势:“嗯,那我先征用了。”
他去和同事们说:“抱歉,得陪一陪家属,剩下的几项问题明天再继续。”
孟溪红着耳朵听见他们说,“啊,哈哈,好的好的。”
他牵着她的手离开,明知故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把装着小蛋糕的盒子递给他,挽着他的臂弯,抬头眼睛亮亮地看他,“回来请你吃生日蛋糕啊。”
这一年,他们在一起,度过了跳跃的完整的四季。
又一个杨柳扶风时节,吕维义带闺女在附近拍宝宝写真,中午喊他吃饭。
一餐饭他就看着吕维义宜室宜家,宝宝坐在餐椅里,奶声奶气地叫他叔叔。
中途吕家小千金不肯坐餐椅了,闹着要往他身边钻。
于是他抱着小宝宝,细细地哄着,拿塑料小勺喂她吃饭,吕维义两口子赶紧吃上了几口热饭。
吕维义吃饱了不忘关怀他:“戒指还没送出去啊?”
何云远说:“她年底就回来发展了。”
吕维义说:“空巢两年,壮哉。”被太太掐了一下手肘。
吕维义太太说:“云远别听他瞎说,我觉得你做得对,两个人就是要互相支持的。小孟翻译的那个设计师的书是不是要出版了?”
他不无骄傲地说:“月底差不多了。”
吕维义对太太说:“他那个社交账号,早就转了这本书,等出版了,我们让他送一本。”
何云远说:“行。”
吕维义倒还是觉得他可怜,邀请道:“周末来我们家吃饭吧?”
何云远说:“陪未来老丈人去钓鱼。”
“啧啧啧,何云远你的状态已经做好了成家的一切准备了。”吕维义说。
老孟喊何云远来钓鱼,是因为几个爱垂钓的老媒体人也都在。虽则腾炎家大业大,深交的人情,还是要靠面对面培养出来的。
老孟向几位故交介绍何云远。
老孟右手边的一位叔伯,戴着迷彩渔夫帽,听老孟介绍后,还特意将帽子摘下来,点头道:“腾炎最年轻的总监,已经在老同行那里听说过了。”
老孟同何云远介绍:“这位是我的第一位钓友,《瞭望江城周刊》的前总编,蒋汝仁蒋叔叔。”
何云远就着老孟的介绍称呼他蒋叔叔。
蒋汝仁对老孟道:“你说时间是不是快,溪溪身边都有这么大个小伙子看顾了。”
几个人钓了半天鱼,直接去附近农庄让厨房加工,又是电话呼朋唤友一道来吃河鲜。
何云远甚至在来的人里见到了周汀汀,她是陪自己父亲过来的。
周汀汀见到他,想起表姐这阵子的失意落寞,作为看客的意难平又起来了。
一桌人犹带着文人的风雅,饮酒也是小酌。
何云远自觉应该敬周父一杯,但没找着机会,周父一直在和自己的老上司叙旧。
话题转移到现下媒体业的乱象,周父叮嘱周汀汀要有媒体人的初心,写的文章不求华丽,但求真诚。
周汀汀说:“爸爸,我文笔不行,要是丢了真诚就不能吃这碗饭了。”
几个长辈笑起来。
蒋汝仁和旁边的老孟聊着:“要说文笔,我觉得溪溪的水平就很好。她高中时候为她的老师写的文章,就很打动人。”
老孟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