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飞行航线走出杂乱的曲线网,无从知晓是否经过他生活的城市。
寒暑易节,无风无雨,直至异域重逢。
暮春,他在台上作报告,半数的内容都在她的知识领域之外。
28岁的男人像盛夏白杨,枝叶伸展,成熟得恰到好处,恣意丰茂。
该是生疏的,可很不公平,不管隔了多久,容颜易转,他站在那儿,就能如数唤回她对他心动的所有记忆,并且持续跳动。
他是她的人工磁场。
人生也许真的是能量守恒,这一次时间不再急吼吼地往前跑。
寒冬,他们在陌生的北方城市相拥入眠。
过往渺远,此刻他在身边这个事实赋予了她太多幸福。
孟溪撑起身子,虚虚地在他脸颊上写两个字。
“我的”。
“睡不着了?”何云远的嗓音带着将将醒来的沙哑,只依稀记得脸上痒痒的触感。
她没回答,继续闭眼装睡。
何云远轻轻戳戳她的腰窝,怀里的人闭着眼忍俊不禁。
她翻身,耳朵贴着他,头埋在被单里。
他也翻个身,侧着脑袋和她并排躺着,像两只懒散地准备冬眠的小动物。
“溪溪,我八点的飞机。”
“啊?”孟溪终于睁眼,去搜索墙上的挂钟,已近六点了。手忙脚乱地要去捞他的衣服。
被他按住,“骗你,10点的飞机。”
盖上去问她:“不装睡了?在我脸上画什么?”
孟溪被冒出来的胡茬蹭得痒,瞪他一眼说:“大大的帅哥两个字。”
女朋友对自己有盲目的崇拜,让他很受用。
两个人相对侧躺着,相视许久,笑起来。
她伸手过去轻轻摸摸何云远的脸,“累不累?”
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她急急地遮住他的眼睛,含糊说:“我是说赶来赶去的,年底事情又多。”
何云远乖觉地由她遮着眼睛,伸出去一只胳膊,很快软软的女孩子枕了上来。
他收了收小臂,抚着她的发丝,说:“现在真正累的事情不多,多的是一些酒局和人情宴。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国外事业部选择去卡塔尔吗?”
孟溪想起来方芷同她暗示过的,他因情伤远走海外。带了气恼地说:“不想知道。”
何云远把玩头发的手移到她脸上,像揉小动物一样揉了揉,“脸怎么这么小。手也小小的,人也小小的。”
复又说道:”想什么呢,我去那里是因为那边禁酒。生活很简单。要说现实的原因,是那儿的外派补助最多。”
“不是我对你说的话把你吓跑的就好。”她没有问他为什么需要更多的外派补助,人在身边,她可以释然提起过往。
何云远不自在地捉紧了她的手。至少他知道一旦女朋友想要翻旧账,自己是绝无招架之力的。
“那时候是不是很辛苦?”她问完又笑了笑,审问状说,“不对,每天和杨文二人世界,是不是很逍遥?”
他拣一些轻松的事说给她听。
“我们那时候的团队很年轻,当地有许多知名建筑。我去了之后的第一个月,每天日落时带着他们满城去看建筑。”
“日落时很美?”
“只是因为忙完工作差不多就到那个时间了……后来他们告诉我,他们直觉觉得,我是个走忧郁路线的绣花枕头。”
“是和你不搭。不过,你就是这样的。”孟溪饶有兴趣地听着,静候下文。
“那些建筑、景致,处处显示出文化的冲突和包容,很像初到此地的外乡人。”
他说话间隙有随意的停顿,手上的小动作不停,轻轻拍她的背,仿佛在哄小孩睡觉。
“要把产品真正推进到当地,推进的人先最大限度地融入进去,我想至少没有坏处。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对接的负责人会说起什么话题。”
她听明白了,非典型学霸剑走偏锋,带队沉淀心灵去了。
带了明显的崇拜问:“所以你们的感悟转化为生产力了吗?”
“没有,我们团队大部分人甚至连感悟都没有。事实证明,街边的异域姑娘比建筑更有吸引力。”
他说得一本正经,却惹得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锤他。
他的胸腔微微振动,也是浮了笑意说:“但是所有人都没那么紧绷了。竞争对手的地推比我们早了一个季度,我们需要一家一家去谈,去抢份额,每个人都处于高压之下。晃荡了一个月后,产生莫名的底气,仿佛就是比对手多了解这个国家和这里的人。是叫‘情怀’,对吧?”
对对对。他问她好不好、对不对这种问题,难不成还指望得到否定回答吗。
“遇到过危险吗?”
何云远看看她,拿不准是不是严律说什么了,但想起以前瞒着她手臂受伤让她伤心的样子,笼统说道:“没有切实的危险,碰到大环境动荡,就得细节上自己多注意。”
孟溪靠近些,没言语。
“也有失败的时候,一五年我主推过一款产品,我主导的新技术,前期营销投入前所未有,可市场就是不接受,团队的人做了近百页的报告让我的自负及时刹车。”
他亲亲她,“不能瞒你,我有很多缺点。”
“也不是一直工作,每个月末我们会去一个人工岛,有个小小的钓鱼比赛,赢的人会得到一瓶国产辣酱。在那儿待久了,吃上一次地道的辣酱拌饭如同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