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郁家和卫家就这样算了,也是不可能的。
至少在来之前,郁棠就多次和父亲、兄长商量过,如果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该怎么办。郁文刚开始还有些犹豫郁棠的主意,后来和卫老爷父子一商量,卫老爷父子都觉得郁棠的这个主意可行,他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听李氏宗房的十二叔公这么一说,他和卫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一起站了起来,由郁文代表两家道:“既然如此,我们郁家和卫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主辱仆死,仆人做错了,主人也应该有责任。我们希望李家能郑重地给我们两家道歉——李家大公子披麻戴孝,到昭明寺给卫小山做三天的法事;林夫人则亲自到郁家大门口给我们郁家磕三个响头。”
什么?!
众人愕然。
李端更是脸色铁青,抑制住心中的惊讶,喝道:“你说什么?”
郁文却早就料到了。
他开始听郁棠这么说的时候,还不是像众人一样,觉得不可能。
可最终,事情还是朝着对他们郁家和卫家有利的一面在进行。
他镇定从容地把郁、卫两家的要求又重复了一遍:“李家大公子身披孝衣,到昭明寺给卫小山做三天的法事;林夫人则亲自到郁家大门口给我们郁家磕三个响头。”
“不可能!”李端想也没想地道,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愤怒。
他们还以为李家真的没有办法了不成?
否则郁、卫两家怎么不去告官!
他不过是不想得罪裴家罢了。
郁、卫两家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居然想让他母亲到郁家的大门口给郁家磕三个响头做赔礼!
他母亲是什么人?堂堂四品孺人,李家的主母,当着全临安城的人给郁家磕头,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裴宴也难以压制心底的诧异。
这种近乎于羞辱人的事,多半是内宅女人才能想得出来的。
应该是郁小姐的主意。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做三天道场还好说,让李夫人这样地赔礼,等于是把李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李家估计宁愿去打官司也不会答应的。与其为脸面上的事争一口气,还不如让李家赔点银子什么的更能达到目的。
裴宴朝郁棠望去。
却看见郁棠老神在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般。
裴宴不由摩挲着手中的貔貅,貔貅表面凹凹凸凸的花纹已被他盘得起了包浆,不显尖锐,只余圆润。
这一刻,他非常地好奇,郁棠是怎么想的?她接下来又准备怎么做?
郁棠没有让他失望。
她上前几步,对李端道:“不可能?是哪一件事不可能?李大公子又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刚才郁棠已经出尽了风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郁文不想让郁棠再抛头露面了,他轻轻地咳了一声,示意郁棠不要说话,有他出面就好了。
郁棠却觉得,像这种如同买小菜似的扯皮筋的事,她出面比父亲出面更好,让大家看看李端这个读书的君子是怎样和一个小姑娘家计较的。
她手伸到背后,朝着父亲摆了摆,继续对李端道:“是不愿意向我们两家道歉?还是觉得我们提出来的条件太苛刻?我们两家,一家没了儿子,一家没了清白,难道这都不值得你们李家给我们一个交待?”
郁文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让郁棠没脸,心里虽然着急,也只能看着郁棠和李端争执。
郁棠如敲冰戛玉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让李端心中一个激灵,理智终于有所回笼。
郁家显然有备而来,他若是不能冷静对待,还可能让自己陷入到更大的坑里去。
“郁小姐,我诚心而来,是来解决问题的,是来给你们家赔礼的。”他肃然地道,“而不是来受你侮辱的。让我母亲当着众人的面在你们郁家的大门口给你们郁家磕头赔礼,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郁棠冷笑,道:“这样说来,李大公子觉得披麻戴孝在昭明寺给卫家二公子做三天法事,不算辱没你了?”
李端当然也不愿意。
但比起让他母亲磕头这件事,做法事更能让他接受。
而且,他这样大张旗鼓地给卫家赔礼,别人只会觉得他宅心仁厚,虚怀若谷,有大家风范,不仅不会辱没他的名声,还会对他的名声有利。
难道这才是郁、卫两家的目的?
提出两种解决方式,对比之下,让他下意识地选择更容易接受的那一种解决方式。
郁、卫两家只是想让他给卫小山披麻戴孝?
只是不知道这是郁文的主意还是郁小姐的主意?
李端仔细地打量郁棠。
中等个子,穿了件半新不旧,颜色黯淡的细布青衣,乌黑亮泽的青丝绾在头顶,梳了个道髻,不男不女的打扮却难掩其如雪的肌肤,玲珑的曲线,冷淡的神色也难掩其眉眼的温婉和潋滟。
这件事应该不是她的主意吧!
她是个如此漂亮的女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鬼心思。
应该是她父亲为了让大家可怜他们家,特意让她出面的。
李端心中微安,索性道:“郁小姐,家仆无德,我给卫小山披麻戴孝可以,但家母一内宅妇人,让她在你们家大门口给你们家磕响头,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