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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苍野茫,辽阔无垠的旷野上,风拂草浪,泛起一波一波的碧色。
若是从前,当草被风压弯了腰的时候,必然能看见星点错落的褐白二色,那是这片草原上悠闲漫步的牛羊。但此时此刻,在阴沉沉的天幕下,是两国大军的对峙。
今日尚无战争,但是待到入了夜,却是人人枕戈,唯恐秦军夜袭。
主将大营中,灯火仍明。
燕华坐于案前,久久凝视着手中已被攥出道道折痕的八百里加急书信,长眉深锁,神情晦涩。
韩子儒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不知予辞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害怕?她会不会慌张?王太后会不会借着她的身份为难她?
燕华的心忽然被揪得发疼。
他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大秦耽搁这么多天!若是早些回去……若是他早些回去……
那双漂亮的,从来对姜予辞盛满了笑意的瑞凤眼里,满是狠戾。
燕华轻易不动怒。
这一夜,主帐的灯火亮到了三更。
燕华一边端详着地图,一边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行字,终于搁笔道:“来人,打水。”
一旁伺候的徐智诚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出去吩咐人抬了水进来,服侍燕华洗漱。
这些日子太过操劳,燕华刚刚躺下没多久,便陷入了沉睡。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他便该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清晨。
然而梦境中,霎时火光冲天!
北昭元熙六年,冬。
“近日南面起了一伙叛军,领头的自称是前南绍的韩小将军,打着复国的旗号大肆招拢那些心怀不满之人……”
香炉里袅袅烟云升起,缠绵于笔墨书砚之间,清雅而令人心生安宁。高座之上,青年帝王神情淡淡,宽大的龙袍下是挺直的背脊。
徐智诚禁不住偷偷抬了下眼皮。
从前皇上哪有这般认真的作派?还是琉璃锁姑娘去了之后……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来,徐智诚就赶紧给自个儿掐住了。
宫里谁人不知,一年前的冬日宴上,刺杀皇上的那位琉璃锁姑娘是这宫中提不得的禁忌。只不过,还有些年纪轻的小宫女爱琢磨这些个东西——毕竟那位姑娘,是真真儿有几分传奇。
身为豫王送进宫的刺客,竟然赢得了向来不近美色的皇上的喜爱,还亲自赐名琉璃锁。要知道,哪个宫女不是两个字的名儿?纵使有三个字的,那也是带了姓的,哪有这么个“琉璃锁”的叫法?
可皇上偏偏给她赐了这么个特殊的名儿。可见,是有那么些许上心的。
但小宫女们琢磨来琢磨去,谁也猜不透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若说不上心,怎么会赐这么个特殊的名字;若说上心,又怎么会起个像是玩物一般的名儿。
若说不上心,怎么会日日夜夜带着身边;若说上心,怎么会在发现她是刺客之后当机立断,押下去赏了毒药。
但……如果真的不上心的话,皇上又怎么会在琉璃锁姑娘去了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小宫女们不停地琢磨,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末了宫中突然多了道私下里的禁令——不得讨论琉璃锁。
于是这个姑娘便逐渐在大众的口中失去了踪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燕华沉默地坐在高座上。
韩小将军。
韩子儒。
回忆里有少女烂漫如三月桃的笑靥,和她清凌凌的声音,像是黄莺在枝头的婉转歌谣:“从前奴婢邻居家有个哥哥,也最是爱这些舞刀弄枪的事儿……”
她当真是聪颖,什么话都说得三分真七分假。若非他一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只怕要生生给骗个一干二净。
“韩小将军?”那高座之上的青年帝王抬起眼,笑意里竟然带上了几分熟悉的讥讽,“他不是早死了吗?”
是不是南绍人都是这样,喜欢看着别人被自己耍的团团转?
——一年前他命人往天牢送去的,分明是假死的药啊。
真阵亡的是假逝世,假服毒的却是真丧命。
在那一句带着几分讥讽的话语过后,燕华又恢复了沉默。等到下方的使者说完,他才转头吩咐徐智诚:“宣卫将军、秦将军进宫。”
燕华猛然睁开眼。
他想起来了。
前一世韩子儒打着复国的旗号招兵买马,也试图劝大秦与他一同进攻。也不知是韩子儒的口才实在太好,还是大秦的皇帝当时昏了头,竟然真的稀里糊涂地派了军队过来——不过总算还留了几分脑子,只先派了一小队士兵。
……而后,被田将军借潼古关之险,打了个落花流水。
燕华善攻不善守,潼古关又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旧关,早已荒废。若不是当年田将军奇才,只怕这关便要在这西北的风沙里一点点湮灭了。
而如今两军对峙百里开外,正是潼古关。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了一下燕华前世赐死阿辞的真相(解释了一半233333 另一半马上解释)
快结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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