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歌感叹不已,宗教就是不一样,甭论功法高底,佛心坚固,又用温柔又坚持的语调去宣传,总会影响到周围的环境和生物。
见着蕴悯还算好说话,岑歌索性直接把问题问出口:“其实我想问很久了……”
蕴悯眉眼可亲,语气和善:“施主请说。”
岑歌很客气:“请问……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蕴悯反问道:“施主是否已有明悟?”
岑歌困惑地眨了眨眼:“……”
蕴悯神色不变,全无着恼:“既然未有,施主为何敢孤身随贫僧行此偏路呢?”
岑歌小声:“其实我也想问的,为什么你对赤炎峰这么熟啊……这路我都没走过。”
蕴悯:“……”
蕴悯毕竟是探不出深浅的佛子,涵养极好,眉梢毛都没动一下,只平缓叙道:“万物轮回,世事有常。这条路既然存在,一定有终点。”
岑歌想吐槽,看向四周,却也愣住了。
视线的尽头是浩渺如雾的重重山峦,而小路曲折盘旋,缓缓上升,逐渐将山峦云雾都放在眼底。
像是置身于山顶……
能住在赤炎峰山顶的修士不会有别人了。岑歌想明白这点后,十分惊诧:“现在就找我师父?!”
蕴悯的平和神色没有变过,语调也没有因为她的一惊一乍有所改变,近乎于一个指路的木偶人。
他只说了两个字:“是的。”
岑歌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她自己对师父的无甚了解,和原身对师父的依恋,两种感情糅杂在一起,混成了对师父的敬畏。因为她没有搞懂,原身和她到底是联系关系还是从属关系,所以她对于和原身关系亲密的师父,态度只有敬而畏之,敬而远之。
因着敬畏,岑歌便总觉得贸贸然找师父不好,朝蕴悯期期艾艾道:“一定要现在吗?找……找个更好的时机?”
蕴悯清浅一笑,“没有更好的时机,就现在去吧。”
他说着清淡如烟墨勾就的五官更加失去特点,只剩下“佛子”的渺远形象。他在对岑歌讲禅,只等她自己悟。
岑歌……岑歌也确实似懂非懂。
现在不问,过几天门派大比就要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原身身为资质一等一的天才,一定也得搀和一脚。到时候再问师父,不仅影响比赛,甚至还可能产生其他变数。
可以用边际效应来解释。她越晚将自己的疑惑解答清楚,产生的问题会越多,事情会越发不可收拾,直到她无法承担的程度。
如果是误会,说开了,搞明白原因了,以后门派大比上就不会有“岑歌的灵根能看出来不是她自己的”这种话。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现在的灵根是别人的,她应该怎么办呢?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把灵根还回去……岑歌的大脑因为这个简单快捷的补偿方式一片空白了。
岑歌就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飘飘忽忽地走到了山顶。原身和她一样,从来没有走上山顶过,从来都是师父用她各色各样的飞行法宝接她。
她甫在门口求通报,下一刻,师父就飞了出来,十分惊异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她,挥手让一个椅子飞到她的身后,小心扶着她坐好。
而后,师父看向和她一同前来的佛子蕴悯,爆出身上的庞大灵压,语气有些发冷:“你和徒儿一起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弥陀佛,”蕴悯不卑不亢,浑身金光隐隐颤动,“她身上的灵根有异,我便带她来问您。”
岑炽凤冷笑道:“徒儿身上的灵根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还用得着你来看?”
岑歌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们,似乎不打算说话,决心当壁花了。
蕴悯朝她淡淡地投来视线,随即回望向岑炽凤,神情不动如山,似乎永远是那么悲悯……冷眼旁观一切世人的悲悯。
他双手合十:“此番是贫僧僭越——”
“师父。”岑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退场发言。
岑歌的声音不大,夸张点说,像蚊子一样,小声嘤嘤着。但她同时拽住了发飙师父的袖子,硬是让师父看向了她。
“师父,我问您一个问题。”岑歌道。
岑炽凤怕伤了岑歌,忙收起身上爆发的灵压,关切道:“你说。”
岑歌被这近乎宠溺的语调听怔住,片刻后才重新组织好语言(师父在这过程中只耐心地等她说),问道:“师父,我身上的灵根,是原先金灵根变异的,还是别人丹田里挖出来的?”
……“挖”字,果然才能彰显出事情的可怖程度。
但岑炽凤完全没有被吓到,“当然是变异的,因为你的身体现在还不适应,所以感觉会像是移植来的一般,”她甚至笑着反问回去,“门派里有几个单灵根的天才?让我这么暴殄天物?”
她的话一说出口,岑歌就下意识看向蕴悯,他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温凉地垂着眉眼,像是披了一层名为“佛心”的面皮。
如果蕴悯也表现出一分动摇,那她或许也动摇了。但蕴悯没有,他不动如山。
岑歌感觉自己站在天平的两端,师父的话无懈可击,她感觉自己在逐步朝师父的方向倾斜。
但她的心里又有隐忧……说是不能暴殄天物,但是……并且,原文里的合心蛊……
一切是无懈可击,一切又似乎是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