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盈盈性格外向,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在河滩上玩了两天就跟当地的小娘子们熟识起来。
小娘子们白天窝在家里,只在傍晚会来河滩上散散步。
秦盈盈一问才知道,这个时节正是夏蚕作茧的时候,娘子们日日在家泡茧缫丝,只有天色暗了才能得闲,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见她好奇,又不像有意偷师的,娘子们大方地把她请到家里,向她展示缫丝的手艺。
工具十分简陋,只有一个木盆、一只丝筐,木盆倒上热水用来泡茧,抽出的丝缠在丝筐上。
至于丝线是不是均匀,会不会中断或打结,单看娘子们是不是有一双巧手。
不仅耗时耗力,绕出的丝线品质还不好。
秦盈盈纳闷:“为什么不用缫车?”
小娘子们面面相觑,“缫车……是什么?”
“就是这样的,有一个像筐一样的轮子,可以把丝缠在上面……”
秦盈盈拿手比划着,小娘子们越看越疑惑,纷纷摇头说没见过。
她以为是自己形容得不详细,随手扯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出来。
“这种是手摇式的,还有一种脚踏的,更好用,不仅省时省力,还不容易断。尤其是这个分丝的纺缍,加上它之后可以同时缠三股……”
小娘子们纷纷露出讶异之色。
不会断,还能同时缠三股,怎么可能?
比她们这里最手熟的绣娘还厉害!
别看她们缠的那些丝线有粗有细,时不时还会打个结,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们的手艺都是正正经经拜了师父、跟在师父身边三五年才学来的,如果真有那样的缫车,岂不是把师父都比下去了?
秦盈盈比她们还诧异。
她先前在县志上看过,这种缫车早就有人发明出来了,为什么这些小娘子连听都没听过?
“许是消息滞后,或者有人敝帚自珍,不肯把缫车的技术推广开来。”赵轩说。
毕竟丝绸主要产自南方,北地虽然也有人养蚕,技术却相对落后。
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比秦盈盈更能理解。如果真有人发明出缫车,八成会死死捂着,当作传家的手艺教给子孙,很难推广开来。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手艺人都有师门规矩,即便见缫车,大多也不会仿制,不然名声都败光了。
“那就让他们主动拿出来。”秦盈盈说,“不光是缫车,还有其他的农具、发明,不管是促进生产的,还是方便人们生活的,只要有就可以送到当地的官府。凡是主动进献的,可以给予一定的奖励。”
她怕赵轩不重视,特意说了一堆缫车的好处,还有丝绸的出口,以及沿河各村落新型创收模式——哪怕她自己也是个半吊子。
赵轩却听懂了,眼光比她放得还远。
他把她揽到怀里,动情地说:“你果然是上天派来助我的。别人家有贤内助,我有你。”
秦盈盈弯起眼睛,笑得乖巧,“我也是你的贤内助。”
赵轩紧了紧手臂,能娶到这样的皇后,是他赵轩的幸运,也是大昭的幸事。
因为这个小插曲,原定十天的假期没有过完两个人就提前回了京。
第二天早朝,赵轩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寻找缫车,在全国推广。
之后又贴了一封皇榜,就像秦盈盈说的那样,鼓励手艺人献上发明创造,凡是被朝廷收用的,不仅有银钱奖励,还特许其子孙入学读书,拥有科考的资格。
一经公布,举国轰动。
要知道,士农工商,工、商之贱是从千百年前就传下来的,这两个阶层不仅被人轻看,子孙后代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赵轩的这个决定,不仅是对固有阶层的革新,也是对士大夫思想的冲击。
然而,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他都一力压了下来。
短短一月之内,皇榜便贴遍大昭各地,即使那些偏远的地区也特意派了官差敲锣打鼓地宣传。
效果也是明显的,一时间无数藏于民间的手艺如雨后春笋般浮出水面。
也有那些钻营之人,搞一些斜门歪道的手段,整出“祥瑞”,故意造势拍赵轩的马屁。
结果不仅没讨到好,还成了杀鸡儆猴的鸡。
各地官员看到赵轩的决心,再不敢懈怠,快马加鞭地将当地收集来的东西送到京城。
赵轩成立了一个新的衙门——技术部。
他从新晋的进士中提拔了几个心思灵巧的主管这个部门,还把吕田拨了过去。
别说,吕田在这方面颇有些天赋,最重要的是没有轻视之心,只有这样才不会错过真正有价值的发明。
至于最开始提到的缫车,不仅找到了手摇式的,还有更好用的脚踏型。
秦盈盈在现代的时候,带小朋友们参加过一个传统文化的体验课,其中有一项就是介绍古老的缫丝技术。
当时,秦盈盈特意做了许多功课,对缫车的结构十分了解。她结合着记忆中的样子,稍稍改良了一下,做出来的成品比这个时代的更先进、更实用。
技术部的几位年轻官员如获至宝,当即召集工人,夜以继日地忙活,一台台新式缫丝机送往各地。
户部算了一笔账,今年光是销往他国的丝绸就能让国库收入多出一成。
别看只是一成,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