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们陪着,”爷爷说,“我是担心你们会太累,虽然年轻,也不能过度操劳,以免累坏了身体。”
“我会跟他说,”萧澜笑笑,“我们先吃饭吧,爷爷。”
这晚陆亭北一直到晚上十点钟也没出现,萧澜看完几份文件,一看时间,想也不想就给王、张两位秘书打去电话,他们都说陆亭北没告诉他们行程,她又联系邢秘书,邢秘书说下班以后陆董就一人开车走了,没通知他跟着或者办什么事。
问来问去,萧澜只能又想到陈医生。
茶几上的手机在响,陈医生看了一眼,对身旁的男人说,“是你太太,应该是找你的。”
陆亭北抿了抿唇,“你接吧。”
于是陈医生接起电话,“陆太太。”
“陈医生,陆亭北在您那里吧?”
陈医生往陆亭北身上一看,见陆亭北没什么反应地坐着,“嗯”一声说,“过来几个小时了,再过半个钟头应该可以结束。”
“给您添麻烦了,”萧澜笑了笑,“陈医生,麻烦您转告我先生几句话。”
陈医生的手机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漏音漏得还挺清晰,陆亭北表面没什么表情波动,却在一眼一眼地往这边看,陈医生于是悄悄往他身旁坐了坐,这才温声道,“你说。”
“如果是因为治疗病情的原因晚归,又不想跟我说也没关系,自己想个理由一劳永逸地解决爷爷的担心。我没什么所谓,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有重要的事情忙,晚上应该不去爷爷家,你要是结束得早想回家陪爷爷随时可以,”萧澜想了一会补充道,“当然了,你如果觉得我晚上回‘我们’家依旧令你不便,你也可以直说,我自己有住处。”
“萧——”陆亭北听到这里,急急地出声。
萧澜等了一会,没听见下文,于是换回跟陈医生讲话的口吻,“就这些,麻烦了。对了陈医生,还有件事得拜托您,‘向另一半报备行程是已婚人士的自觉’这件事,也请您教给他,我的话他大概也听不进,只好劳烦您了。”
陈医生看了陆亭北一眼,应道,“好,我会转告他。”
“怎么回事?”陈医生挂掉电话后问道,“小两口闹矛盾了?”
“没有啊。”陆亭北皱皱眉,语气很疑惑。
“你昨晚没回家?”
“嗯。”
“没跟小萧说?”
“……没说,我谁也没说。”
“所以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陆亭北沉默着抬起眼,陈医生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摇摇头道,“你还是经验太少了,怪不得她要我教你道理呢。”陈医生紧接着话锋一转,“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陆亭北摇头,“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爱憎分明,性格直爽,我担心她知道真相以后会直接找到我……朱瑛算账。”
“你怕她打草惊蛇?我看小萧不像是没脑子的人。”
“这才是我担心的,不管是讨公道还是报复,都该是我去,她工作也很忙,不应该为了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耗费精神。”
陈医生一笑,“那要是她遇上麻烦,你也想让她一人解决、不麻烦你?”
“这怎么能一样,她是我太太,她有什么事我自然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她。”
陈医生沉吟片刻说,“你很爱你太太,但是又不懂该怎么爱她,这让你们两个人之间产生了目前的矛盾,你不想让她担心但又无法令她安心,长此以往,你们之间会出大问题。”
“如果是你呢,陈医生,你会跟你太太一五一十说清楚吗?”
陈医生叹了口气,“至少我会找个不归家的理由,逃避只会让她对你产生距离感,觉得你没有把她当成可以分担痛苦的对象,女人会引申为你没有把她当做真正的一生伴侣、当成家人,她随之失落、失望,失望久了就是想开看淡,然后婚姻形同虚设,如果你能接受有名无实的婚姻,就当我没说。”
陆亭北当然不能接受。他只是一时无法适应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会变成什么样,没办法预料在治疗的过程中会有哪些反应,他或许会吓到她甚至伤害她。
因为昨晚他甚至想伤害自己。
以他如今的状况,不适合与她单独在一起。
如果跟萧澜说了,陆亭北知道她肯定要陪他治疗,到时候万一伤害到她,还不如给他一把刀、对着自己来得痛快。
“陈医生,你觉得我接下来会出现什么行为?如果治疗期间病情加重的话,我会不会出现无意识伤人的情况?”
陈医生想到他手臂上的撞击伤,虽迟疑却点了头,“会,之前我见过这样的病例,受到刺激之后会无差别伤人,清醒之后的痛苦让他的治疗过程更为艰难,循环往复,他跟他的家人都经受了许多痛苦。”
“嗯,所以我不能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陈医生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他,“至少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你的病因,也可以真正开始对症下药,到了必要时刻,或许还需要你跟朱瑛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但具体要怎么解决,是她道歉还是你报案都由你说了算。”
陆亭北自然不会只要她简简单单一句抱歉,她该受的惩罚一点都不能少,只是他还缺少站到一位心理学教授面前去的底气,他见过她给学生们做演讲时的样子,像一个天生的洗脑大师,能让人在瞬息之间重新建立三观,万一伤她不能却自损,得不偿失。他想快快恢复正常,回到萧澜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