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犹如梅骨,指甲修剪的圆润,握刀之时晰白的手背上能看见青色的经脉,袖口空空,切出来的面丝比之她的要更干净齐整。
他低着头,就见十安在他身边看的认真。
两个人吃罢果真到了下半夜,十安吃的不多,宋景和便摁着她的头强塞进去。
“你如今是想弱不禁风让我照顾?”他语气不善,对上他那双眼,面颊都塞得满满的十安忍不住笑了笑。
他皱眉:“笑什么?东西都要掉下来了。”
十安吞咽之后长舒一口气,解释道:“这是少爷第一回 喂我吃面。”
宋景和支着手,筷子敲她的碗:“在松石县我也喂过你。你瞧瞧这如今世道,那个主子能如此爱护他的下人?”
他还抬着下巴,清隽的面容柔和不少,跟杀人时不同。
十安:“少爷大恩,铭记于心。”
“刻在你心头。”
他戳了戳十安胸口那儿,就见她涨红了脸一巴掌拍了下去。宋景和的手背也给打红了,他定定看着十安,言辞极轻:“反了你?”
“我戳你一下怎么了?我还没捏你。”说罢他弯了弯眉眼,“我明白了,你这是想吃罚酒。”
“心思藏的可真深。”
宋三少爷低着嗓音,柔柔缓缓就如同他舅舅似得,若非相处久了十安还当真受不得。
“你分明是故意的!”她看出此人眼中的促狭,双手抱着胸,偏生他速度更快。
宋景和欣赏一番她的羞耻,及时收手。
“我跟你玩呢。”他说。
望着外面的天色,他伸了个腰,吩咐道,“把你的东西收拾了,待会儿直接在门口等我。”
十安脸上余热未消,缓了会儿冲出去,在厢房了砸了几个凳子椅子才出来。宋景和大抵是要是放火,这儿必然都要给烧掉。
她背着包裹在小破庙的门边坐着。
月牙弯弯从梢头开始坠落。她托着下巴,回头看火还没有起来,做贼似得左顾右盼,头一回放火,她也算是帮凶了。
等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轰响,十安来不及反应就余光见墙头跳过一个黑影。不多时宋景和阴沉着脸出来,头也不回,望着空荡的地界他问:“可曾见过什么东西出来?”
十安:“是见了个影子,去的飞快,也来不及看清。”
他叹了叹,负手走在前面,十安紧跟着,不多时火光便慢慢起来了。
她在车上望去,不安道:“咱们这样做是犯了律法罢?”
宋景和没什么心情,月光照路,他只道:“日后这样的事多得是,不必大惊小怪。”
“我头一回杀人的时也担惊受怕,我师父跟我说,若是不杀这死的便是自己。旁人的性命跟自己的性命比,当然是自己的姓名贵了。我如此一想,就下了手。”
他勾唇一笑:“那血都溅到了我身上,红艳的像一树梅花。”
十安打了个激灵,莹白如玉的小脸被月光一照,仿佛跟纸一样白。
“想不到你主子是个杀人犯?”
宋景和冷冷道:“睡,明儿有事要吩咐你。”
十安喊是,杏眸微睁,半晌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肩上一碰。男人的身子要结实好多,宋景和驾车不便,嘴里问道:“你怎么了?”
她吞了口口水,心里却在想,有个杀人犯的主子,她也很惨。
“没事,我帮你隐瞒。”
声音无比诚恳,宋景和没回头,未曾看见十安的表情,不过想来也是战战兢兢中透着一丝认真。
他扬了扬马鞭子,顶着晚风淡声道:“滚。”
好比是热脸贴冷屁股,十安咬着下唇,眼神有些许哀怨,手却仍拍了拍他的肩膀,似在安抚他。
这一夜十安的梦都是颠簸的,一会儿是喜,一会儿是悲。
清早到了客栈宋景和瞧了眼睡梦中的她。
盖着一件披风,枕着小包裹。睡觉都蜷成一团,脊背单薄。十安的眼睛闭成一条线,斜挑着眼睫细密。红唇微启,巴掌大小的脸染了一丝红晕。
他默默看了会儿,让伙计把车赶到后面,自去定了一间房,回来将人连拖带拽弄进去。
十安被人晃醒,睁眼看到的是一排排的楼梯,宋景和居然是扛沙包一样扛着她去房间。
她的血似乎都往头那儿涌,难受极了。
“我自己走吧。”
十安说,没有听到宋三少爷的回答她不由捏了捏他的腰,宋景和漠然往前,仍旧不搭理。
大梦初醒,她脑子一团浆糊,胆子出奇的大,摸着他后面那儿拍了几下顺带着揉了揉。嘴里道:“我想自己走,好难受。”
宋景和冷笑,一脚踹开门,把人往床上一丢,从袖囊里取出一捆红绳。
“你偏要惹我,却也不记打,我也是实属无奈。”
十安被他死死按住,这一回跟书房当中不同,他是将十安绑在了床上。如同一只被摊开来的青蛙,扑腾了一会儿人总算清醒了。
如此清醒才察觉事情不对,十安张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当我是什么?”
宋景和低头怜悯地瞧了瞧她这副惨样,却道:“我要出去一趟,晚间若是没有回来,你便自己想办法。”
十安顿觉天崩地裂了。
他掸了掸衣袍整理衣冠,清隽的面上神色淡然,不过重新系宫绦时手有些乱,似乎藏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