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枕宁心里却堵堵的,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
“叫姜鲤来见我。”
应大虎点头应是, 领命而去。
木樨默然,见公主转身回了寝殿, 便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没过一时, 新任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姜鲤一身锦衣,沐着冬阳而入。
叩首行礼。
霍枕宁并不与他寒暄,直截了当, 问的犀利。
“姜步帅,你是厌恶那棵树,还是厌恶江迟。”她眉眼弯弯,猜测之语一句接着一句,“亦或是,心悦本公主?”
姜鲤眼睫微颤,似乎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垂下双目,一心只盯着桂粉色的地衣。
“公主,臣不敢。”
霍枕宁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
“你不敢哪个?不敢厌恶江迟,还是不敢心悦本公主?”她心里头有一腔无名火,冲撞来去,“我瞧你敢的很!”
姜鲤心下微叹,忽得有了些微弱的勇气,他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双俊目恳切而真诚。
“臣,不敢厌厌恶殿帅,更不敢心悦殿下。”他说的缓慢,语音里有若有似无的胆怯,“臣一心护卫殿下,半分杂念都不敢有。”
霍枕宁意兴阑珊,挥手叫他下去。
木樨何等通透明白的一人,哪里看不出姜鲤的心。
她笑着宽慰公主:“公主蕙质兰心,姜步帅心向往之也是自然。”
霍枕宁无精打采地看了木樨一眼:“兰心蕙质什么的,姑姑说这话心虚么?”
木樨掩口而笑:“奴婢心实诚着呢。”
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便减了几分去御花园的心,恰巧璀错自宫外探亲回还,沐浴换衣来陪公主说话。
因着舅父去世,璀错这些日子家去的时间愈发的多。
陛下赐国公棺椁陪葬永陵,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将于后日抬入永陵。
璀错一颗心撕成好几半。
小半是待嫁的喜悦,另有一半是舅父的亡故。
还有一小半便落在了胖梨身上。
她今晨去灵堂陪伴了舅母同几位嫂嫂,那一丝哀伤的情绪延续到了胖梨跟前儿。
胖梨自打从边疆回来,便好似失了魂魄一般,成日里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
而她的表哥也是。
失怙的哀恸使他整个人消沉了下来。
璀错小心翼翼地看着胖梨,见她拿了一片大青叶,放在手里头扯,落了一地的脉络。
“……舅父后日便出殡了,你可会去吊唁?”
霍枕宁眼神微滞,把最后一点儿叶子扯下来,弄了一丝儿绿色汁液在手上。
“……你们齐国公府没一个待见我的,去了给他们添堵么?”她漫不经心地用帕子将手指上的汁液擦了一擦,“国公以身许国,爹爹自然会以国士待之,我不过一个纨绔公主,轮不上。”
璀错默默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我是江都公主的人,不是齐国公府的……”
胖梨意动,歪着头去看她的眼睛,笑的狡黠。
“好,那你就不要嫁人了,陪我去公主府里住。”
璀错慌了一慌,犹犹豫豫地点头:“成……”
小女儿们正思语,便有应大虎前来通传,说是谢小山拜见。
按理说,定了亲的两个人循例不该相见,只不过璀错居与宫中,太娘娘年纪也大了,一向不拘着她。
又因着云阳长公主近些时日常常来陪着太娘娘说话,谢小山便也逮了机会来见她。
木樨叫了声进,便见谢小山大踏步而来,月余不见,似乎又长高了几分。
他先是向着公主叩首行礼,接着寒暄了几句,便毫不见外地同公主和璀错坐在了一起。
璀错红着脸不看他,胖梨看了有趣,同他说笑:“你做什么老往我这里跑,莫不是也想参加本公主的驸马甄选?”
谢小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合起了双手对着公主拜了拜。
“公主表妹,您就行行好吧,我一个有未婚妻子的人,和您不是一路!”他说罢这话,又坦坦荡荡地看向璀错,正经八百地问她,“乡君这几日有没有记挂我?”
璀错听了那一句未婚妻子,早就羞上了耳朵根子,此时听他问的直白,更是羞的快哭出来了。
“胖梨,你快将他叉出去!”
霍枕宁哪里肯放过这场好戏,喜滋滋地看起来。
谢小山纳闷地挠了挠头,坦然说道:“我倒是记挂着乡君。不过只有一点点。”
这话说的真不中听,连霍枕宁都倒竖了眉毛:“就一点点?璀错不要她了,我去禀了太娘娘,再给你选一位。”
璀错心里头也有些不自在,轻轻抬了眼看着他。
谢小山的一双明眸望进了璀错澄澈的心里。
“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记挂。”他抖落包袱,见眼前人唇边泛起了温柔的笑,这才笑着去邀二位,“城中禁了月余的酒肆饭庄,今日开禁,公主可愿同臣去二分明月楼吃酒?”
霍枕宁哪里有心情去吃酒,刚想拒绝,却见璀错一脸的期待,便心软了几分。
“璀错有丧在身,不能吃酒,我听说这二分明月楼乃是有名的江都食肆,捡几样名吃尝尝鲜便是。”
谢小山大喜过望,笑着附和:“是了,二分明月楼临着东内湖,臣在二楼定个雅间,倚窗而坐,正可对着湖光山色,赏那一轮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