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的伤心话说得十分投入,事情给渲染得绘声绘色,平措绷不住了,枪杆拍她后脑:“赶紧的!”
钟冉立刻掐尾:“……地址我给你发微.信定位了,你快点来…”
完事她挂断电话,情绪有点刹不住车,嗓子还抽抽噎噎好一阵。平措啧啧几声:“挺能耐啊,雷声大雨点小的挺是事儿,怕不是从表演系毕业吧?”
钟冉收敛了情绪:“过奖,天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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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登全程听完通话,越听越感觉糊涂,一双眼睛瞪着黑屏的手机眨巴眨巴:“你们俩这是打暗语?我可是跟上头汇报完了等安排的,你可别是报假案吧?”
卫舜拉上拉链:“我女朋友比你聪明,平措你记得吗?”
虽然没打过照面,但大朱嚎丧似的哭喊他历历在耳,除了扒尸体上叫多杰的名字,就是尽挑些恶毒词汇给平措加前缀。
土登点头:“记得,是你们巡山队的,好像当了叛徒。”
卫舜说:“他就在那个窝点,而且…怕是想拿我女朋友当诱饵,报曾经的一枪之仇。”
他语气尽量平缓,但从抽.搐的嘴角可知,平措要是站他面前,他可能立马扑上去,用最粗暴原始的方式撕咬。
土登感觉情况比想象中还复杂,任何纯粹的利益冲突,一旦沾了仇恨,便是场你死我活的恶斗。
他想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内部电话缓解了尴尬,土登赶紧接通:“喂?”
他不断应和,眉毛时皱时缓,末了挂断电话:“卫舜,你是对的,上头说他们曾多日侦查,也确定了犯罪分子的活跃区域,就在那一带。”
“那他们准备怎么应对?”
“已经开始整理队伍计划方案,估计今晚或明日凌晨…就会有所行动。”
卫舜问:“你会参与吗?”
土登摇头:“我们局会派人支援,但我不能去,你知道的,我手上的伤…”
“那我能去吗?”卫舜眼珠子定定,手攥紧了桌角,“我根本没闲情搭理平措的表演,我只想去救我女朋友。”
土登默立良久,对这个请求表示否决:“你已经不隶属巡山队,内部行动外人不能参与。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最多能去抓平措,兴许他闲得无聊把你女朋友也带了去呢?”
卫舜不是不明事理,他很清楚自己充其量算个受害者家属,多的要求无法满足。他垂眼,睫毛扫下一片厚重阴影:“我懂。”
土登安慰性拍拍他肩膀:“我会申请派人跟你一起去,他们在外包围防止有手下埋伏你,你万事小心。”
卫舜摁住他的手:“土登,钟冉有情况一定要迅速告知我。”
他加重语气,“她不仅是我女朋友,更是我未来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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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措收到卫舜回的简讯,说自己今晚就能赶来,两片皲裂的厚唇勾成上翘的月牙。
钟冉暂时失去了利用意义,但平措的计划远不止于此。枪能杀人身体,但不能磨人精神,卫舜这人不怕死,但最恨无力感,要想报复人,就得从他最薄弱处摧毁。
平措向来是懂的。
他捞起又被绑的钟冉,“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屋子?”
这种问题根本不是听她回答,而是用潜台词告诉她,他有个不错的折磨方法,喜欢不喜欢都得受着。
钟冉冷眼端详,平措忽然起了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个和卫舜一样死不认栽的女人,到底以什么表情求饶。
他说:“我想,吴汉会很乐意给你提供住宿,提供睡床。”
钟冉总算明白他打的算盘,即使胸有成竹,也免不了想骂一句:“你他妈真不是人。”
她骂人都骂得不动怒色,仿佛话是用手指敲出的,一点情绪也无。平措没由来的挫败感,当即用枪抵她后脖子:“再多说一句,老子先让你当不成人!”
他不再出言激她,也说不清为何不敢再激,可能因为那和卫舜一样让他恼火的眼神,带着优越者自有的睥睨,看他像看莽夫,看蠢人。
卫舜刚进巡山队他就开始讨厌,他跟大朱混了五年,而卫舜很快就从中拔尖,他再也没得到大朱器重。
他一个孤儿,在社会向来没存在感,仅有的一点,都被卫舜碾压得死死。他不知道这种情绪该称作什么,他嫉妒同时也仰慕,巴不得他死又不想他那么快死。
他视为对手的人,死得太快,不就是给他两边脸甩巴掌吗?
所以他想跟他计较个高低,看他认输,看他吃瘪。
他苦于没机会计较,或者卫舜就没在乎功劳,这样过了半年多,宋今明通过老大的眼线找上了他。
宋今明说:“我知道你能力不差,不被人重用太可惜,想不想跟我赚大钱?”
复杂感情瞬间有了喷薄点,平措从不定义自己为好人,谁需要他谁看得起他,他就跟谁走。
于是他答复:“想。”
他想有钱有存在感,他不想杀人,但他杀了多杰。他还记得多杰中枪时的眼神,跟临死的鹿临死的牛没区别,只是多了丝难以置信。
那双湿润、黝黑的眼睛,在疑问出口之前,永远闭上了。
这不是自己的错,平措当时边落泪边想,都是卫舜非要追来,他从没想杀多杰。
卫舜说他叛徒该死,叛徒确实该死,但卫舜也该死,要不是他跑得快,卫舜那子弹就进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