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季松油门,车速骤然减慢。
陶勇惯性前冲,一把抓紧扶手,手机扑通掉入椅缝。他往缝里捞手机,边摸边抱怨:“你丫干嘛?!好端端刹啥车?!”
李长季攥紧方向盘:“…还要往里的话,你们就自己去吧。”
卫舜的车与前车相隔百米,翻沙脊绕沙沟,视野陡然开阔,望见李长季那辆漆绿的Jeep停在远处。
李长季下车,陶勇也下车,跑得鞋底飞沙,指李长季喊粗脖子。
近两点的太阳又毒又辣,陶勇没戴遮阳帽,防风面罩紧围脖子,捂得满头汗,情绪也极度暴躁。
卫舜离太远听不清,加大油门上前,熄火的同时听陶勇吼:“咱们都是付钱了的!你说不带就不带了,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卫舜推车门:“怎么回事?”
陶勇拔腿跑来,奈何一步一陷行走艰难,只能提嗓门先传声音:“他!就他!说啥再往前就不走了!不讲诚信!”
光线刺眼,卫舜眯眼望人:“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走?”
李长季席地而坐,闻言拼命摇头:“不能走不能走!太深了,走不得。”
卫舜扔壶水给陶勇,示意他消消气,自己坐李长季身边:“为什么走不得?你不是以前在沙漠腹地盗猎吗?怎么出了狱,连走一遭都怕成这样?”
李长季晃胳膊:“不一样,不一样!我以前是常去盗猎,但我向来是避开那块儿的,不能走!”
“为什么?”
李长季咽唾沫,取腰侧水袋灌几口,擦嘴:“你们没来过这里,不知道!我们这行也算消息互通,前辈们都会提醒,不让我们往那块儿走。非要走,宁可绕一整天,也不能图路短走直线。”
卫舜拉帽沿:“没说原因吗?”
“当然有啊!”李长季拍大腿,“他们说沙漠里有沙怪,吃人的,敢往那边的兄弟都失踪了,骨头渣都不剩。”
他叹气:“我以前很听劝,但七年前,我被雷子盯上,不得已抄近道,正好擦过它的边沿。”
李长季抹了把糊面的风沙:“当时真的只是擦边,没有直愣愣往里冲,结果刚轧一棵沙拐枣──我记得也就车轮高,就看见了沙尘暴。”
他胳膊伸展到极限,划圈:“这么大,铺天盖地的…唉!我没留神撞到红柳树,还没缓口气,就被风吹翻了车。我陷车里动不了,还是雷子把我拖出来,最后乖乖上了警车。”
钟冉站卫舜面前,与他对视一眼。卫舜说:“那真是抱歉,也许…它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李长季像踩到痛脚高高蹿起:“啥?!”他甩手,“我不去!要命的!不能去!”
他边说边往越野跑,跑到半道儿,衣领似被人擒住,不自主后仰倒退,鞋跟沿沙地划出两道长痕。
李长季被拖行数米,衣领忽松,他跌地面喘气,扯正领口向后望。
黑煞钻入钟冉掌心,她缓缓收手:“既然收了钱,就没有跑路的理由。放心,只要你不作死,我保你性命无忧。”
第157章 157 沙怪(二)
李长季呆愣数秒, 嘴角龇出尖牙, 挤得颧骨高耸, 长疤似一条逮人就咬的蜈蚣, 随肌肉颤抖。
他翻白眼瞪钟冉:“他妈的贱匪子!”噌地起身扑来。钟冉伸手, 李长季被无形的力量扯住身形, 半点靠近不得。
他张牙舞爪,脏话如脏水一股脑倒出, 钟冉用力, 李长季双腿蓦然腾空,竟被她吊了起来!
他拼命抠衣领乱蹬, 钟冉冷脸,指尖再合拢, 李长季感觉喉咙气不上不下,憋得脸色酱紫。
钟冉放手,李长季脸朝地摔倒, 满鼻子满嘴都是沙粒。他边咳边吐沙,钟冉蹲地,手捏夹他的脸,拽下防风巾:“去,不去?”
她瞳仁骤缩, 李长季恨恨, 却不敢发作:“……去…去!”
钟冉手抹细沙,互相揉.搓后拍了拍,就当洗手。
李长季黑脸, 钟冉垂眼,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愣着干嘛?走啊!”
*
钟冉坐后座紧盯,李长季浑身不自在,大拇指捏得发白。
陶勇问:“还有多久?”
李长季抿抿唇:“就前面了…”他透过后视镜看钟冉,“这位大姐,你们非得深入吗?不深入会死人吗?!”
钟冉偏头:“会。”
李长季嘀咕一番,钟冉说:“有话直说,不用委屈自己。”
李长季眼珠晃荡不定,犹豫到:“你们到底干啥呀?我原以为跟我一个行当,蒋爷才联系我这个有经验的…”
钟冉斜睨他:“要你管。”
李长季噎话:“……不是你说让我直说嘛…”
钟冉剔指甲:“我是让你直说,但没说会回你。”
李长季心里吐出长长一声“呸”,谋划着怎么从钟冉指缝多抠点钱,几颗造型歪斜的胡杨蹿入视野。
胡杨早已枯萎,粗桠生细桠,细桠又生末桠,瘪瘦如矢状尖刺,枝蔓扭结交连,形似五指翻土而出。
是只长满毛刺的手。
李长季踩刹车:“不能再进了。”
钟冉问:“这片区域大吗?”
“大,当然大。”李长季歪头想形容,“至少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听老一辈说,一进里头就是风暴,地形都绘不出来。”
钟冉拧眉:“那就必须开车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