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如果当初薛榭选择了和绫茉姬一起留下来,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还是说,会因为剧情的惯性,生出更多新的麻烦,走向同样的宿命。
世间没有如果,一切都有定数。
她心疼薛策,也不想知道他父母的这段伤心事的详细过程,所以就这样吧。
只是,看着薛榭和绫茉姬渐行渐远的身影,戚斐会觉得,如果薛策可以亲眼看看自己的父母还活着的时候的样子就好了。
而且,因为薛榭来到了洛家庄,她忽然记起了一个关于那半枚玉佩的细节。
薛榭当年将那双玉佩挂在了身上,带到了崇天阁。
但是,在十年以后,十岁的薛策来到了洛家庄,却是从父亲旧日房间的柜筒里找到了鱼形玉佩的另一半的。
薛榭这一走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他一定是在昨天晚上,回房间收拾包袱时,将那半枚玉佩留在那里的。
一开始,戚斐还有些疑惑,既然是定情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薛榭怎么会丢在一个铺满尘埃的角落。
现在,看完了三人的纠缠,她就大概明白了。
薛榭神经粗,却不是毫无所觉之人。大概也能察觉到什么。
这枚玉佩,是最开始将他们三人拉扯到了一起的东西。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他怕是不愿意将它带在身边,才将玉佩留在了一切开始的地方——洛家庄吧。
他自己大概也没想到,这枚玉佩在将来,会被他无缘见得一面的儿子拿到。
……
随着绫茉姬和薛榭的离开,这一段回忆,就落下了帷幕。
时间一转,已是八年之后。
绫茉姬与薛榭离开之后,杳无音讯。北昭有传言说他们已经双双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也有传言说他们回到了东岳过了好日子。就是没有一个定论。
直到最近,才从东岳那边传来了确切消息,称绫茉姬早已死去。她住的地方被人哄抢一通,生的孩子也不知所踪了。
在这一段回忆中,洛红枫已成为了洛家庄的家主好几年了,与他后来的模样越来越像。
寡言,阴鸷,冷淡,让人无法揣测内心所想。
曾经的他无比厌恶父亲的做派,还会偷偷保护本该被杀死的缩到了他脚边的白猫……但经年以后,在不知不觉中,他眉宇间,依稀有了他父亲年轻时的那种影子,只是要冷淡得多,仿佛没什么外物可以入他的眼,犯错的奴仆、无名的乞丐,被带去炼药的人的痛哭流涕,都不能让他眉头波动一下。
戚斐看见,还有一点和他父亲不同的就是,洛红枫似乎有些不近女色,一直没有娶妻,也没有侍妾。
在这段回忆里,戚斐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绪波动,是他母亲病逝的那一晚。
洛红枫那一个自我封闭多年,得知丈夫先中风后再闷死后,就更加不出来见人的母亲,终于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在佛堂里合上了眼睛。
洛红枫的反应很平静,命人安葬了他的母亲,办完丧事后的一个深夜,他独自走到了洛家庄的莲池旁边坐着,在发呆。
望着池子里的那晚月亮,他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脸上有一阵湿意。
没有伸手去摸,但他知道那是眼泪。原来他还有眼泪。
活到现在,至亲一个一个离开,洛家庄越来越空。他也觉得心里空得可怕。小时候努力想获得父亲的承认,努力了十几年,父亲依然能一边谋求再生一个儿子,一边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打他耳光。生平第一次养的猫,第一个隐隐动心的女孩,也没有为他留下。一个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了,弃他而去。一个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师兄。
很讽刺,看似拥有了很多东西。其实想留下的,没有一个留得住。
他没有动,冷冷地等着那阵莫名奇怪的眼泪被夜风吹干。
忽然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仿佛听见了一阵鬼鬼祟祟的悉索声,转头看了过去。
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子。
她的半个身子藏在了茂密的花丛后。睁着一双乌眸,似乎有点好奇,又有些同情地在偷看他。
大约是他的眼神不带善意,这女孩儿仿佛有些被他吓到了,缩了缩。然后,忽然对他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浅浅的鼻尖痣,弯弯的熟悉的笑眼。
趁他愣着时,那女孩子就机灵地转身跑掉了。
……
戚斐醒来时,听见系统的呼声:“宿主,上帝视角结束了,你还好吗?”
戚斐躺在了床上,心中有那么几分说不尽的感慨。
最后出现在莲池旁边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当年的她。
第一次穿书时,在莲池边遇到了洛红枫的她。
没想到有一天会从第三人的角度,去重新看一次当时的情境。
原来那天晚上,她没有看错,洛红枫是因为母亲去世了,才会流泪。
她想,她大概已经明白洛红枫为何对她那么特别了。
无关男女之欲。在他的眼中,她大约和那一只因为他看管不住而被下人乱棍打死的白猫,和被他亲手放走结果死在了遥远东岳的绫茉姬,是一样的。
是他的执念和补偿欲,也是他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对“自己的东西”的强烈而偏执的保护欲的承载体。
那个夜晚,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他移情想起了当年的绫茉姬。